揣着复杂的心绪,钟三日继续踏上回乡之旅,天竺归于皇帝,这个话题撑满了所有人的心胸,这一路大家都在讨论国家会怎样管治天竺,旅程再也不枯燥难熬。
“你们疯了么?照着本土那样搞?咱们国里都还有大半贫苦人等着照顾,现在还要来照顾天竺?天竺的贫苦人是多少?十分之九!不是首陀罗佃农就是贱民,连咱们国里‘赤贫’的标准都靠不上……”
钟三日和徐贵认为英华该把天竺尽数吞下,仿效本土体制,分省设衙。徐善实在听不下去,激动地加以反驳。
“只要笼络住了天竺的贵人老爷,保证天竺不崩掉,怎么能从天竺压榨到大利就怎么来!天竺绝不是咱们华夏的亲生儿子,就是拿来吸血吃肉的……”
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徐善打了一个最粗浅的比方,话刚出口就意识到要糟,果然,钟三日和徐贵同时变色,亲生儿子……这不恰好在捅他们的心窝子么?他们两人,一个是已知的混血种,一个是可能的杂种,都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家庭之外,没被当成亲生儿子。
一直到锡兰的克伦坡,钟三日和徐贵都没给徐善好脸色,如果徐善不是这条船的老大,两人怕被丢下船,徐善早就被揍成了猪头。
**号在克伦坡港停靠补给,这是不列颠人的地盘。第三次锡兰海战后,英华与不列颠谈和,整个锡兰被划分为两部分,法兰西人以北面贾夫纳为据点,汇聚了之前本地治里等天竺据点的法兰西人。不列颠人则压着荷兰人出让了克伦坡的统治权,这里也就成了不列颠跟荷兰人的定居地。
**号入港时,不列颠引水员一如既往,上船后斜着眼睛摊开手掌,中指不停晃悠着。这是如今全球各处海港都通行的非官方手势,意思是“拿钱来”,没错,就是索贿。
索贿这种事,有本国法务体系和舆论监管,国人之间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但针对外国人就没那么客气了。因此不管是英华还是不列颠,所有海港的办事人员。都视外国商船为肥肉,这也是一项“国际惯例”。
徐善早习惯了,下意识地就将手伸向腰包,一边钟三日和徐贵看着那傲慢的白皮狒狒。一口恶气直冲天灵盖。对徐善的不爽丢在脑后,同胞受欺就是自己受欺,两人几乎同时用不列颠语喝道:“发克——油!”
不列颠引水员一愣,还没意识到自己被骂了,钟三日高竖中指,徐善握着拳头,两人再接再厉:“桑噢夫比奇!”“安索咕噜菲斯!”“外特芒克!”
如两人所骂那般,一朵红花在不列颠佬脸上绽开,那家伙用颇为流利的华语喊道:“你们是疯了吗!?敢侮辱港口的引水员?这里是不列颠的地方。你们就不怕被不列颠的法律制裁!?”
钟三日推开劝他的徐善,振臂喊道:“这里是我们赛里斯施舍给你们的!你们不但不感恩,还对我们赛里斯人作威作福,就不怕赛里斯降下天威!”
徐贵也喊道:“天竺已经是我们的了,你们还想在这里吃咱们的残羹剩饭,就该老老实实当乖孙子!”
印度是赛里斯的了?这话是什么意思?赛里斯不是一直只占着孟加拉么?
阿格拉大战的消息还没传到这里,不列颠人没明白两人的底气是从哪里来的。心头略有一丝惶恐,疑惑地看向徐善。
徐善此时也拉起了心气。在孟买时,就因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盘剥而满腔怨气,在这克伦坡,除了引水员的孝敬,还得给港口管理员孝敬,不然买来的食物是发霉的,淡水也不知道混了多少尿水和唾沫。他正肉痛自己的利润呢。
“我们的佛都督在阿格拉大败莫卧儿帝国,帝国皇帝把皇冠让给了我们的皇帝陛下,现在我们的大军应该已经收复了德里,快把波斯人赶出了天竺,难道这消息还是我们第一个带来的?”
徐善抬头挺胸,睨视不列颠人。对方脸上因受辱而绽放的红晕如昙花般凋谢,脸肉也因不堪剧烈的运动而发僵。
沉默许久后,不列颠人灿灿地道:“真是个好日子,不是吗?为了赛里斯皇帝陛下,今天我提供免费服务……”
“他会不会故意把船弄到暗礁上去?”
“既然天竺都是我们的了,锡兰的老外,不管是法兰西人还是不列颠人,都是陛下和将军们的眼中钉,也许他们正在找借口开战呢。徐善你丢了这条船不要紧,送上一个大好的开战借口,国家一定会赔你一条更大更快的蒸汽船!”
徐贵和钟三日还在一边嘀咕着,让心中正闪过一丝邪念的不列颠人身体也有些发僵了。
该死的黄皮猴子!该死的赛里斯佬!等到我主降临,审判日到来,你们这些异教徒都要被挂上绞刑架!
虔诚的信徒在心中暗骂着,面上却不敢再多话,就想着赶紧把这艘赛里斯商船引进港口,然后就去通报这事。赛里斯皇帝又成了天竺皇帝,对克伦坡乃至不列颠的锡兰来说,就得认真想想以后该怎么办了。
徐善感激地看住两人,正想说点什么,钟三日笑道:“咱们都是一家子,那些话就不必出口了。”
徐善点头,再豪气地道:“等下我可要好好检查不列颠人卖的东西,一桶桶看!有丁点不对,我就连东西带桶砸在他们的脑袋上,看他们敢不敢多话!”
不列颠人不敢多话,徐善等人只是早到一会,没多久,就有不列颠的商船也带来了消息,这几日里,在克伦坡靠港的英华商船都成了贵宾,受到了不列颠人无微不至的关怀。
**号继续启程,下一站本该是去马六甲,但徐善出发时受了钟一南委托,要去接钟一南的家眷,就得去吉大港一趟。
到达吉大港已近年关,钟三日也想去大哥的方钟县看看,原名为古林格拉姆县的托管地。现在已由英华孟加拉王国直接管治。
贾昊之所以要为皇帝再拿到天竺皇冠,是因为用外邦君主权获得外邦治权的手段已经有了经验。原本属于西洋公司托管地的孟加拉,就在圣道三十三年,由名义上的孟加拉土王将王位献给圣道皇帝而重组为王国。英华皇帝兼领孟加拉国王之位,委任王国宰相为政府首脑。目前的王国宰相为原第三任孟加拉总督裘日修。也就是说,孟加拉已脱离天竺,独为一国。
尽管托管地已被王国收回,但方武和钟上位在当地的权益却未遭侵害。当然不止是用他们的姓氏冠名。王国政府只派驻法务官员,地方官都是他们几家人世袭,当地婆罗门和刹帝利组成县议院作为陪衬。
钟家方家等当初一帮殖民者如今已坐拥县中百分之二十的土地和百分之八十的工商,除了不掌法务之外。几乎就是群土皇帝。可就跟钟上位一样,赚够了钱的方武等老一辈将家业丢给后辈,都回了本土颐养天年。后辈或许会在孟加拉扎根,他们这些跨越新旧两世的人,根依旧在故乡的山水间。
方家钟家有钱,不仅在达卡建有县会馆,还养了一艘蒸汽小快船运送人员货物。这种由海军发展起来的蒸汽平底快船不过百来吨,靠着蒸汽机和螺旋桨,昼夜八百里。在恒河以及其他孟加拉内河里通行无阻。坐上快船,三天后就到了方钟县。
到了方钟县,还来不及对父亲当年在这里创下的事业大发感慨,对大哥在这里的熏天权势表示愤怒,对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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