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
余新江的位置能从侧面看到孟有田,眼见他从掩体跌落下来,不由得心中一沉,差点叫了出来。孟有田背靠着大树,急促地喘息着,与死神擦肩而过,只差毫厘,他感到了后怕,然后才感到了左肩上的疼痛。一道闪电划过,他看见不远处余新江焦急的目光。咧了咧嘴,孟有田冲着余新江摆了摆手,撕下伪装网上的几个布条,咬着牙将伤口草草裹扎了一下。
猛然间,电光一闪,象巨人的刀光在长空飞舞;轰隆隆,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斋藤咬紧了牙关,他击中了对手,但对手的突然动弹使他不能确认是否一击必杀。他端着枪,瞄着敌人可能再次出现的位置,保持着随时击发的状态,缓缓移动。
孟有田往嘴里塞了两块糖,那是从小林身上缴获的,他需要补充能量。吃的食物全吐了出来,渗入肌体的毒药在消耗着他的力气,伤口还在影响他的左臂,但他必须克服这些困难。
失败一次并不是终结,只有当你彻底放弃才是。孟有田努力调匀呼吸,忍着疼痛开始匍匐着缓缓移动。战斗还要继续,虽然鬼子使诈,但此时已经没有了撤退的机会。两个行动缓慢的伤号把后背留给敌人,那才是最愚蠢的事情。
余新江见孟有田开始行动,微微松了口气,但他已经知道孟有田受了伤,形势对饱受折磨的两人来说,变得很是不利。他向嘴里塞了糖,用力嚼着,真甜,真好吃,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一种绝决和解脱的笑意。他开始了费力的移动,慢慢靠近孟有田设置的假目标,撑起了身体,抓紧了狙击步枪。
孟有田匍匐前进了一段距离,已经累得够呛。雨水冰冷,但汗珠却从额头不断滚落。体力消耗很大,困倦的感觉不断上涌,他掏出怀里驱蚊用的风油精使劲嗅着,努力使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
斋藤停止了移动,敌人就在附近,草丛被拔动,再加上可能被击伤的那个,他要对付两个,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对峙,谁也不敢疏忽,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在闪电过后的黑暗中,双方都调整着位置,仔细地观察。
雨似乎小了一些,乌云在变薄,远处的天空露出了一点,几颗星星显得更美丽。它们不是在有意注视着什么,看来只是无聊地眨动。
视线越来越模糊,浑身越来越无力,余新江知道毒性正侵蚀着他的身体,很快他就要倒下了。孟有田也中了毒,又受了枪伤,如果他就这么无所作为地倒下去,孟有田很可能也无法支持到最后。
余新江咬紧了嘴唇,那么用力,一股咸腥的味道和疼痛的感觉使他的精力短暂地集中起来。他向着一个可疑的目标射出了子弹。枪声响了起来,惊动了斋藤,也惊动了孟有田。拉动枪栓,推弹上膛,余新江转动枪口,又向着另一处射出一枪。
斋藤伏地不动,将枪口瞄准了喷射子弹的地方,瞄准镜的准心牢牢套在了余新江的额头,扣动了板机。枪响了,余新江的脑袋一晃,仰面摔了下去。
孟有田迅速出枪,锁定了斋藤所在的位置。脸上说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缓缓流了下来。战友用生命的最后一息为他换来了短暂的主动,敌人需要推弹上膛,或者移动阵位,他便可以掌握主动。
斋藤缓缓地缩回身子,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悦。完全不合常理,这个敌人的狙击手不惜暴露目标乱放枪,为了什么?对,他在掩护同伴,或者在给同伴创造机会。此时还不是庆祝胜利的时候,斋藤反复提醒着自己,小心缓慢地移动,不敢放松一丝警惕。同时,他心中也有些焦急,担心敌人逃之夭夭,使自己的艰苦努力功亏一篑。
肚子一阵绞痛,痛得孟有田眼冒金星,差点叫出声来。不行,这样等待不行,他快支撑到了极限。重重地吐出一口长气,他眯着眼睛想了想,摆好枪枝,捂着肚子慢慢委顿下去。
斋藤停止了移动,刚才狙杀敌人,肯定会被对手发现所在的位置。如果按照正常思路,他应该爬过一侧的草丛,借助树木的掩护靠近对手。对手应该能料到这样的结果,他必须出其不意。
雨停了,但头顶依然不时有水珠落下。夏天的雨容易落,也很容易收场。林子里逞现出意料外的安静,象一个哭累的孩子,现在睡着了。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