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妨。”周新缓缓摇头,表情苦涩道:“只是这千户所的设立,摆明了是皇上不信任我浙江文武。我身处嫌疑之地,尚是锦衣卫调查的对象,说出的话来如何好使?”
“嗯。”胡潆面色严肃的点点头,如今调查的范围,已经缩小到浙江三位大宪身上,三人在证明清白之前,确实不好说话……当然,这话他不会对周新讲:“不如等一等……”
“我能等,浙江的百姓等不得!”周新深深一叹,朝胡潆拱手道:“求洁庵老弟为百姓黎民着想,将浙江的情况上奏给皇上!皇上英明仁爱,必然不忍看他的黎民深受戕害……”
“替你上奏自然没问题。”胡潆皱眉道:“但此事非同小可,还需从长计议。不是我给你泼冷水,浙江官民这次触到了皇上的逆鳞,皇上虽然仁爱百姓,但这回不一定会仁爱浙江的百姓……”
“唉……”周新知道胡潆说的是真的,今上喜怒无常,性情难测,有时候如尧舜禹汤般仁爱慈悲,有时候又如秦皇隋炀般残暴冷酷。譬如当年靖难成功后,他曾经发誓不杀建文臣子,在一开始也是这样做了,但在被方孝孺激怒,诛其十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尽诛天下旧臣不说,还将臣子妻女卖入教坊,任人凌虐……从这个角度讲,周新对方孝孺充满了恶感,认为这人为了所谓的道义,不仅连累自己亲族被屠杀殆尽,还害得无数人死无葬身之地!这绝不是真正的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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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片刻失神中回来,周新惨然望着胡潆道:“今上……真有惩罚浙江之意?”
“皇上怎么可能说这种话,这不过是下面人的揣测。”胡潆假假的给永乐撇清一句,又道:“要不然浙江近在直隶肘腋,纪纲敢让手下这么折腾?我听说当时为了争这个浙江千户所的千户,他手下竞相出价,这个姓许的出了五十万两银子一年,才得到这个差事。”
“真是无法无天了!”周新愤慨道:“怪不得他一上任,就往死里搜刮!”原来是有指标啊!
“所以我猜测,一年之内,皇上是不会管浙江的事情。”胡潆叹气道:“哪怕闹翻了天。”
“我相信那是皇上不知道详情吧?如果他知道实情,不可能任由他们胡作非为的!”周新却冷冷道:“别忘了,浙江可是大明的财赋重地,那几百上千万两银子,有多少会流入国库?何况还有明教虎视眈眈呢!”
“你说的有道理,但这话就不是我能说的了。”胡潆面上挂起一丝苦笑道:“我这个大钦差,在省里还能糊弄一下,回到京城又算什么?区区一个五品官而已,这是我该对皇上进言的么?”
“只能……勉为其难了。”周新也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
“让我吃夹生饭没问题,可是不保证不拉稀啊!”胡潆苦笑道:“我罢职丢官都是小事,反正这整天钻山沟的野官我也早当够了,”说着正色道:“但是这种事,若是不能一举成功,再来就难了,而且还容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还是得从长计议……”
“那就计议!”周新沉声道:“反正离天亮还长,咱们一定能合计出个办法来!”
“合着想不出办法,就不让睡觉?”胡潆苦笑道。
“抱歉洁庵,我已经破釜沉舟,”周新无比坚决道:“如果今天你不帮我,我便直接进京告御状去!”
胡潆看着周新的表情,知道他是认真的,心里不由掀起滔天巨浪,按察使进京告御状,无论成败,他的仕途都毁了。道理很简单,只要你不是别有目的,那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为官为臣之道。周新把仅限于浙江一省,甚至是杭州一府的事情,闹到京城去,变成朝野瞩目的大事,朝廷固然要给天下人个交代,但从皇上到阁部,对周新的恶感也可想而知。
更何况,狠狠扇了纪纲的耳光,他能不对周新恨之入骨?若是恶了皇上,又被这个锦衣卫大头子盯上,周臬台名声再大,也怕是难以善终了……
所以周新说‘破釜沉舟’,一点也不夸张。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这么干!”胡潆断然道。
“我生性孤僻、朋友不多,若是有事,请你照顾我的家人。”周新却低声道。
胡潆先是一怔,沉默了少顷,终于开口道:“事情应该还没有到这一步,我干不了的事儿,我们还可以找别人……”
“谁?”周新眼前一亮道。
胡潆望着周新,心头突然升起一丝明悟,指着他笑骂道:“好个你周日新,就盼着我说这句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