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问道。
“好像不喝。”贺知府摇头道:“这人甘于清苦,连茶都不喝,更别说酒了。”
“那他临死前那天晚上,为何会喝醉?”王贤缓缓道。
“哦?”贺知府没想到,王贤也没调阅按察司的档案,就把案子了解得这么深。既然是档案上有记载,贺知府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答道:“那天是差事结束,藩台大人举行了送行宴会。第二天,官员们就要回各自辖区了,是以赵知县虽然不喜欢这种场合,也没法缺席。”顿一下道:“那天藩台、臬台们兴致极好,频频劝酒,赵知县没法违背,只好破例吃了一些。后来同僚们又纷纷与他吃酒,赵知县已然破戒,再没法拒绝,只好又吃了一些,直至酩酊大醉。后来他醉倒了,有人把他送回去,第二天早晨,就听说他被人施法害死了。”
“那我又不懂了。”王贤目光幽幽道:“方才府台说他一直管入库,可以说是跟白莲妖人最没有关系的,怎么就成了他们动手的目标?”
“这,我就不知道了。”贺知府摇头道:“案子虽然发生在太原,但因为他曾是我的下属,所以下官按例回避,是由臬司衙门办的。”
“你不清楚,我却知道一些情况。”王贤冷冷一笑,从桌上拿起一份档案,缓缓诵读起来:
“六月廿,收到本省所筹军粮五十万石,悉数入藩库。”
听到这一句,贺知府那颗不怕开水烫的石头心,竟再次紧紧揪了起来,他无比震惊的望着一次次震惊自己的王贤,几乎忘了呼吸,只听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
‘廿五,收到陕西解运三十万石,十五万石入藩库。
廿八,收到山东解运五十万石,二十五石转入藩库。
七月初一,收到河南解运军粮七十万石,二十万石转入藩库。
初三,收到河北解运七十万石,三十万石入藩库。
初八,收到湖广解运军粮二百万石,转入藩库五十万……”
顿一下,他最后念道:“共计收到军粮四百七十万石,转入藩库一百九十万石。”王贤念完,合上档案,幽幽望着贺知府道:“府台大人,听出我念的什么了么?”
“……”贺知府动动嘴,只觉眼前一黑,竟一下晕厥过去。
“府台大人?”王贤唤一声,立在贺知府身后的周勇上前看看,禀报道:“大人,他真晕过去了,还小便失禁了呢。”
“这老小子,看着跟块牛皮糖似的。”二黑嘿然道:“没想到胆子这么小。”
“有时候,晕死也是一种解脱。”王贤却淡淡道:“这种老狐狸的心思,你我很难猜测的。”
“泼醒他?”二黑提议道。
“不必,”王贤摇头道:“泼醒他也没用,又不能给他上刑。”
“大人怎么这么老实了?”二黑奇怪道:“您不是会好多种花样么,随便用个看不到伤的法子就是了。”
“那样的话,他随时可以翻供,在这太原城我们会更被动。”王贤摇头道:“先把他弄下去,看押起来,等他醒了告诉他,我这不是拘禁他,只是请他回答问题,回答上我那些问题,他即可就能离开。”
“是。”周勇领命挥手,两个侍卫便把死狗般的贺知府拖出去。
“把那位赵知县请过来吧。”王贤活动下筋骨,再次摆出端坐的身姿道。
很快,阳曲知县赵有德,便被从隔壁带过来,再次向王贤跪拜。明显能看出来,他这次的跪拜中,多了很多敬畏的成分在里头……事实上,他在隔壁把王贤和贺知府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坐。”王贤淡淡道。
“上差面前,哪有下官坐的份儿。”赵有德忙逊谢道。
“让你坐你就坐!”王贤冷声道:“方才的对话你也都听到了,还要跟我虚头巴脑么?!”
“我……”赵有德登时像吃了黄连一样,苦着脸道:“下官什么都不知道啊。”
“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不想办法自救,我看你真是活腻了!”王贤的声音很低沉,却充满了让人信服的力量道:“你知道这里头的水有多深?你个小小的知县,真想掺和进来?”
这话正中赵有德的软肋,他不禁叹气道:“下官这个芝麻绿豆官,只能依命行事罢了。”
“那你就等着当他们的挡箭牌和替罪羊吧。”王贤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