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却很清楚,自己这种替皇帝背负万千骂名之人,是没有安然下野的可能的,因为他还有最后的利用价值——那就是替皇帝背负骂名。这一点,自几年前陈瑛被处死,他就已经清醒的觉悟到了。
也正是从那以后,纪纲再不是原先那个,只知道替皇帝杀人卖命的酷吏了,他开始更多的为自己打算。才有了后来向汉王靠拢的举动。性情也更加阴沉多疑,皇帝任何关于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引来他的惊惧猜疑……
“光担心也没有用,车到山前必有路。”庄敬宽慰主公道:“皇上终究还是个念旧之人,且现在还是信任都督的,就算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也不会像毛骧蒋献那样,毫无反抗之力的。”
“是啊,还是要加强实力,”纪纲点点头,烦躁的叹一声道:“靠谁也不如靠自己。”再说下就是大不韪了,两人默契的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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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太子为迁都的事情发愁,汉王和纪纲为皇帝的态度担忧,王贤则为午门外失火案愁容不展。时间紧迫,他根本没时间去北镇抚司看看,便带人往应天府衙去了。
御前街的失火现场已经打扫干净,若非地面的熏黑仍在,都已经看不出昨夜,这里曾烧过一场大火了。所以失火案后很重要的一步——勘探现场,就没了意义。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打扫残局的应天府,能提供点有价值的东西了。
其实等圣旨下来再去应天府衙更妥当,但时间实在太紧迫,王贤根本不能等着走完程序。不然等拿到旨意,估计三天时间就过去了……硬着头皮来到府衙前,王贤让人拿着他新写的名刺去通名。应天府的官差一看,名次上写着‘钦命北镇抚司镇抚王’,不禁吓了一跳,竟然是北镇抚司的头子来了!但转念一想,北镇抚司的头子不是朱六爷么?什么时候冒出个王镇抚来?不过他们还算知道好歹,见王贤身上穿着四品武官服色,赶忙进去通禀,又请他在门房吃茶等候。
不一会儿,便有一名五品文官迎出来,说府尹大人有请。应天府是大明首都,府尹的级别是正三品,远高于普通知府那样的正四品,地位更是远高于后者,且历任府尹皆是天子心腹之臣。现在的应天府尹薛正言,便是永乐皇帝非常信任的大臣,也是出了名的不结党,美其名曰‘孤臣’。
现在这位四十开外,面容清矍的孤臣,便站在客厅门口,含笑朝王贤点头,请他进去就座,上茶后,王贤笑道:“还以为大人会觉着我是冒充的,把在下抓起来呢。”
“王大人这样的身份,岂有冒充的道理。”薛正言淡淡一笑道:“想必大人是奉了皇命,前来查问昨夜的失火案吧。”
“府尹大人真是料事如神。”王贤轻松一计马屁,他发现自己还真有变色龙的潜质,没怎么费劲儿,就从山西的活土匪,转换成了虚伪礼貌的京官。
“谬赞,下官不过是恰巧看见大人进宫罢了。”薛正言却诚实道:“大人来的这么急,应该是皇上限期破案吧。”
“是。”这坦诚锐利的薛正言,竟让王贤感到不小的压力。这压力与晋王给他的相当,是张春也未曾让他感受到的。
“那要多谢大人了,”薛正言笑笑道:“下官可以交出这副担子。”
“还请薛公多担待,”王贤诚恳道:“下官连镇抚司的门都没摸到,圣上限期三日破案,没有薛公鼎力相助,下官是万万办不到的。”
“呵呵……”对应天府尹来说,最头痛的便是北镇抚司,因为这个衙门的权责,实际与应天府颇有重合,又有独立逮捕审判的权力,是以时常侵凌应天府。现在王贤竟有求于应天府,薛正言也乐得做个人情,对王贤笑道:“大人既然这样说,应天府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多谢薛公,下官来日必有厚报。”王贤抱拳道。
“分内之事,无须客气。”薛正言笑笑道,心说举人出身的就是不一样,比朱六好打交道的多。只是不知异日见了王贤活土匪的一面,他会不会还有这样的感言。
“请问薛公,昨夜今晨对火场勘探过了么?”王贤问道。
“自然要先详加勘察,才能加以清理。”薛正言道:“若非火场在午门前,也不会清理的如此仓促。”
王贤听他话里有话,微微皱眉道:“薛公先说详加勘察,又说清理的仓促,是不是说发现了什么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