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种级别的官员,却远远没有那个能力。
不过至少这会儿,张进入彀了。为了换取张辅许诺的‘从宽处理’,他只好实话实说道:“末将当这个皇陵卫指挥使,已经八年了。八年里,就整日整夜的守着那片皇陵,一个月只能回城一次,虽然和京城近在咫尺,却好像被放逐的人一样。我怕极了,怕一辈子都耗在皇陵里,便想方设法想要调离。”
张辅重新坐下听张进招供,王贤立在英国公身后,朝角落里微不可察点点头,便听张进接着道:
“但想调离没那么容易,首先任皇陵卫指挥使的要求很苛刻,得身世清白、深得皇上信赖才行。可这样的红人,谁愿意来看皇陵?”张进一脸苦涩道:“就这么奔走了两年,银子花出去好些,可是一点音信都没有,我都已经不抱希望了。谁知上月二十,末将休沐在家,我请托帮着办这件事的兄弟上门,说有位贵人愿意帮我一把,不过我要先帮人家个小忙。”
“你那兄弟姓甚名谁?”张辅沉声问道。
“是……”张进小声道:“是成山侯家的老三。”
“王璞……”张辅对这些世勋子弟,自然如数家珍,不禁皱眉道:“他自己还没差事呢,你找他办事?”
“我也是鬼迷心窍,”张进懊丧道:“觉着他和赵王的关系好,就想着搭上这条线。”
“赵王?”张辅神情一凛道:“你可想好了再说!”
“末将原先是想走赵王的关系不假,”张进忙道:“可是那天王璞也没说具体是谁,只是我觉着是赵王罢了……王璞对我说,也不用我做什么,只让我盯着点,万一神宫监那边出了什么事儿,我一定要第一时间赶到,若有什么碍眼的东西,便将其消灭掉。只要我做到这点,就会把我调去上十二卫!”
“你就答应了?”
“末将当时觉着,又不是让我去杀人放火,不过是执行公务时顺手为之罢了,应该没什么危险,”张进低头道:“一时脑热就答应了……”
“还真是……”张辅伸着指头点点张进,气结道:“我看你不是鬼迷心窍,你是官迷心窍!”
“公爷……”张进却泪奔道:“末将在皇陵卫整整八年了,就像坐了八年牢一样,而且不出意外,还会再来一个八年、两个八年、三个八年!我不想一辈子都守墓啊!”
“那你就尝一尝真正坐牢的滋味,看看和你在皇陵卫是不是一样的。”张辅冷着脸起身道。
“公爷,您说要救我的……”张进忙膝行上前,涕泪横流道:“公爷,念在世交的份上,放我一马吧!”
“你犯了罪必须要遭到惩罚。”张辅面无表情的看看他,终是叹口气道:“不过你父亲传下来的勋位,我会设法保全。”
“多谢公爷,多谢公爷!”张进心下大定,磕头如捣蒜道。
“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张辅又给他泼冷水道:“这勋位就算保下来,也休想传给你儿子了,能给你弟弟就是万幸了。”
“……”张进闻言,颓然坐在地上。
这时候,从角落走出一名书吏,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是张进刚才的供词,旁边还有印泥,张进机械的蘸了蘸印泥,在供词上按了下去……
。
三更天,审讯终于告一段落,签押房中依然灯火通明,王贤和张辅喝着浓茶,在整理今日审问的卷宗……今天是向皇上禀报案情的日子,再过两个时辰,英国公就要面圣了,两人只好开夜车了。
弄这些东西,张辅自然是外行,好在王贤乃案牍老手,不用张辅帮忙,自个便把一切处理了。他几次催张辅去睡觉,但明日分明是英国公面圣,张辅不好意思都丢给王贤,非要陪他一起熬。
“仲德,”为了防止犯困,英国公找话说道:“你说明天交上去,皇上会是个什么反应?”
“皇上应该既怒又松口气吧。”这段时间,张辅一直对王贤坦诚以待,王贤也不知不觉坦诚回话道:“怒的是,竟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过银杏树的死亡并非天意而是人为,也会让皇上松一口气。”
“嗯,我也这样认为。”张辅又问道:“你说那个陈太监八成已经被灭口。但王璞是侯爵之子,应该还活着吧?”
“但愿如此。”王贤一边运笔入飞,一边淡淡道:“明天公爷可以向皇上请旨,问成山侯要人,说不定能要出来。”
“其实要出来不一定就好。”张辅却苦笑道:“这案子怎么我越办越心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