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知情,那么是何时知情?”崔判官追问道:“如果他在面圣后才知情,那也算是骑虎难下,不得已而为之,还是被你胁迫!”
“和刘尚书争吵之前,他就什么都知道了!”李春已经完全被牵着鼻子走,把纪纲卖的干干净净道:“我一早就把全部情况都告诉他了,他还是和庄敬商量出这么一出!他明知道自己是在蒙蔽圣心、假借威福,却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伺候皇上十几年,他已经把皇上的脾气摸透了,知道皇上最忌惮臣下挑战他权柄,只要说有人要夺皇上的权,皇上就会宁枉勿纵。这一手他屡试不爽,不知道用来借皇上的手杀了多少人……”
李春说得正起劲,忽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喝,从大殿左侧幽暗的帷幕后传来:
“够了!”
继而帷幔掀动,一个高大的身影气冲冲的走出来,再看那阎王爷和崔判官,竟然全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起来。李春心说,我的天,还有能把阎王爷吓成这样的主,莫非是玉帝来了?
他正茫然呢,就见那人两侧又涌出许多人来,大殿里的灯也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转眼便如白地一般。李春眯着眼适应了片刻,终于看清那个怒气冲冲的身影是谁,登时震惊无比道:“皇、皇上,您来阴间做什么?莫非是……驾…驾崩了……”
都到这会儿了,他还以为自己是在阴曹地府呢,可见严清这场戏之逼真,让李春已是深信不疑。
“掌嘴!”他在这里云山雾罩,旁人却清醒的很,听他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言,登时惊怒不已,便有两个大内侍卫闪身上前,狠狠两记耳光抽在李春脸上,登时打得他鼻血长流,满嘴的牙齿掉了一半。
李春看着满地的影子,这才有些回过神来,这哪是什么阴间,阴间哪有影子啊!啊!原来我被他们作局坑了!还被皇上看了个正着,李春登时肝胆俱裂,烂泥一样伏在地上。
朱棣铁青着一张脸,表情比那方才阎王爷还可怕,他虽然极力在压制自己的怒气,但胸口还是忍不住一起一伏,拳头攥得格格作响!其实他今天来,就有心理准备,可能自己的面子要挂不住了。却万万没想到,这脸打得如此响亮——李春竟然说,纪纲已经把自己摸透了,可以自己的弱点,操弄自己的情绪,把自己这个自诩英明神武的皇帝,当成他铲除异己、威福自专的工具!
这让向来自负的永乐皇帝,怎能不羞愤难当?怎能不七窍生烟?他实在不能再听下去了,再听下去,还不知那李春会说出什么恶心人的话来,把自己这个皇帝的骄傲和自尊,彻底践踏的一点不剩!
所以朱棣忍不住从幕后出来,粗暴的打断了这场‘精彩的表演’,此刻皇帝怒不可遏的立在大殿上,都过了好一会儿,还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跪在地上,就连始作俑者王贤也吓得心中打鼓,暗暗叫道,这下坏了,用力过猛了!万一老皇帝要是面子上挂不住,要把在场人都杀人灭口了,我该怎么办?肯定不能伸着脖子让他杀?可是又怎能逃得掉呢?
王贤正胡思乱想间,终于听皇帝开口了:“这案子就审到这儿吧,杀了这个丧心病狂的狗东西!”说罢,朱棣凶狠的瞪一眼穿着奇装异服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道:“今日之事,哪个敢泄露一句,统统杀无赦!”
“臣等遵命,”众人忙使劲叩首保证道:“臣等一句话也不敢泄露!”
“哼……”朱棣闷哼一声,铁青着脸腐朽离去了。
成国公朱勇也跟了出去,临走前朝张輗和王贤叹口气道:“你们这出戏,可真是唱出花来了!”
“那当然,”张輗讪讪笑道:“我都说了,肯定让你终生难忘。”
“我倒想全都忘了!”朱勇郁闷道:“你俩可把我坑苦了……”
“哈哈,你堂堂成国公还怕这点事儿,”张輗却不在意道:“快跟上去吧,待久了让皇上以为你是同谋。”
“那我赶紧走了。”朱勇脸色一变,朝王贤点点头,便赶紧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