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彦看样子好像比徐卫还心痛。他与岳杨并肩作战,深服其勇猛。杨彦可不随便服人。
听到他这么个比喻,徐卫张庆几乎绝倒,明知他是在骂姚平仲,张庆笑道:“怎么,你也想吃?”
“我当然想……哎,我说你有意思吗?我是说,杨再兴这样的勇将,怎么偏生就归姚平仲了?我一想到那厮就一肚皮屎,真想拉给他吃了,直娘贼!”杨彦骂道。
说来也怪,杨彦正骂得欢吧,杨再兴就回来了。对他的去而复返,张庆杨彦都是喜出望外,徐卫却稳如泰山。只见再兴大步上前,对着徐卫深深一揖,久久不起。
“这是为何?”徐卫笑问道。
“自随指挥使出征,待再兴甚厚,卑职也深服指挥使之忠勇。这一去,也不知何日得见,因此再来拜别。”杨再兴正色说道。果然是位肝胆相照,义薄云天的铁汉!
杨彦是个直性子,一拍桌子说道:“那就别去了!姚平仲那厮就是根搅屎……”
张庆急使眼色制止他的话,杨彦冷哼一声,不再言语。杨再兴自然听出来了,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当以义气为立身之本。姚都统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何不报?安忍相背?”
杨彦大为不满,姚平仲那种人也值得你如此仗义?
徐卫却不奇怪,历史上,杨再兴是匪首曹成麾下的勇将,岳飞率军去剿时,他杀了岳飞的亲弟弟岳翻和部将韩顺夫。后来兵败被擒,岳飞没有杀他,他感念岳飞恩德,从此之后在帐下效命,直到战死小商河。杨再兴这种人,对于“忠”或许并不强烈,但把“义”字看得比生死都重。姚平仲起用了他,并授以职务,确实算是知遇之恩。
只怪自己运气不好,当初同样在招募义军,姚平仲怎么就招到杨再兴了呢?人品问题?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你如此义气,我也佩服,若强留你,非但伤了两军和气,也显得我徐卫不义。罢了,再兴回去之后多加小心,国家多事之秋,狼烟不断,烽火不熄。你时常冲锋于阵前,万望保重。”徐卫抱拳一礼,朗声说道。
杨再兴一怔,望着徐卫片刻,终于还是再次一揖,转身而去。
他前脚一走,徐胜后脚就进来,见弟弟还没有披甲挂袍,催促道:“九弟,赶紧地,快开拔了。”
旌旗蔽日,锣鼓喧天!东京城下,甲士环立,刀枪如林!太尉、左威卫上将军、侍卫亲军步军司副都指挥使、陕西五路制置使徐彰,率领两万衣甲鲜明,威风凛凛的将士开赴京城,前后绵延数里之长!前头,自太尉起,一班战将铠甲锃亮,仪表威严,气吞万里如虎!都跨着神骏的战马,缓缓进城。
浴血奋战的将士迎来了他们应得的荣耀。从踏入东京城的第一步起,百姓欢呼之声震动大地,直入云霄!没撒花。
这是怎样一幅令人激动的画卷?便是那翰林图画院的张择端所绘《清明上河图》,也难以形容!
自宣和七年始,暗藏祸心的女真狄夷撕破脸皮,背盟南侵。两年之间,破燕山,踏两河,陷洛阳,逼帝阙。大宋何曾有过如此之巨变?两河之民惨遭蹂躝,流离失所,东京百姓终日惶惶,提心吊胆。狂妄不可一世的女真人,甚至威逼我朝称臣割地,极尽羞辱!可现在,仰赖我忠勇将士浴血拼杀,终于击退强敌!
东京百姓夹道相迎,看着威武的将士鱼贯入城,他们激动得热血沸腾!呐喊,欢呼,就算喊哑了嗓子也不在所不惜!甚至忘了这是一个重文轻武的国度,忍不住默念着“男儿何不带吴钩,收获关山五十州!”
这位老将,便是太尉徐公么?原想,种公仙去之后,朝中无栋梁,国家无大将。没想到,天甫公宝刀不老,英雄仍在。更兼徐氏一门尽是勇武善战之人,尤其是他几位子侄……
慢,这便是徐原徐义德?经略相公一战李固渡,二战滑州城,护陵寝于巩县,追强敌于河北,功莫大焉!
这肯定是徐胜徐荩忱,据说他时常冲于阵前,百折不挠,受创不退,真乃世之虎将!
突然之间,百姓的欢呼声明显加强,几欲掀翻屋瓦!就是他!就是他!
“大哥四哥,什么感觉?”徐卫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嘴里却大声喊道。
“严肃点!东京父老看着你我呢!”徐原也大声回应,不过他不确定九弟是否听清,因为百姓们闹得太凶了。
将官们心里自然是欢欣鼓舞,自立国以来,还从未听闻武臣能有如此殊荣,竟劳动满城百姓相迎,听说还有文武官员在御街迎接?这简直是天大的荣耀!好像只有当初种公带兵勤王时,官家曾派李纲去迎?
当官的享受着欢呼祝贺,士卒也是与有荣焉。这其中有人曾是流民,有人曾是贼寇,甚至还有人是罪犯!脸上那行刺字,是一个永远抹不去的羞辱标记。可是今天不同,这东京城里,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显贵,都来迎咱们!甚至还仿佛看到了大姑娘小媳妇的身影!从来没想到,咱们这些被人称为“贼配军”的人,能有今天!叫吧!使劲叫吧!咱记住东京父老这份情,他日在战场上,再多杀几个女真人!就是马革裹尸,也值了!
当大军快行至御街时,一处名唤“玉琼轩”的酒楼上,从窗户里探出一颗脑袋,露出一张乖巧清秀的脸来。往下看了一阵,突然拍手跳着叫道:“噫!来了!来了!”说着又回过头去,对着里面喊了几嗓子。
这是个装饰精致的雅座,极为轩敞,陈设也显得很有品位。但偌大一个房间里,却只有五六个人。能包下这么大一处地,可不是光有钱就能办到的。想来,这屋里的人来头不小。
此时,听得这丫头呼唤,便有一女子从桌边起身。穿一领青绿大袖,极是合身,脸上略施粉黛,更显得这张脸如精雕细琢一般。身段婀娜,增一分则胖,减一分嫌瘦,俏目含情,怒亦当笑。不是何灌之女何书莹是谁?
行至窗边,微微探出身去朝街市上一望。只见那甲士林立的队伍中,有一年轻将领,骑黑马,披红袍,卓尔不群,意气风发。直看得何书莹脸上笑容渐盛,这一笑,如百花绽放,美艳不可方物。
“徐九回来了!此番小姐满意了!”那丫头还在旁边叫着跳着。
何书莹轻斥一声:“没规矩,徐九也是你叫的?”可能是心情大好,怎么也装不出生气的模样来,反倒扑哧一声笑,满身威仪也化作花枝乱颤。
说话间,何夫人也来到窗边,往下瞅了一阵,撇嘴道:“本来朝中大臣多举荐你父亲到潼关执掌兵权,也不知是谁在官家面前进了言,居然让这徐天甫去了。后来又有诸多重臣推荐你父到滑州掌兵,又有人乱嚼舌根子,错失了这立功的良机。要不然,有他徐家甚么事?”
何书莹轻轻搭着母亲的手,娇笑道:“娘,父亲大人不是说,谁家去他都不甘,独独徐家,他是乐见其成。您又何必如此小气呢?”
何夫人虽然又撇了撇嘴,却终究还是没说其他话了。那丫头伏在窗台上,看着已经走过的队伍,摇头叹道:“连背影都如此标致,难怪难怪。”何书莹一听,掐了她一把,赶紧再探出头去瞧那标致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