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法国人在意大利与奥地利的战争是早就策划好着呢?
这一连串的想法让斐迪南开始担忧起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件蠢事。
作为卡斯蒂利亚女王,胡安娜拥有这众所周知的合法地位,而他作为胡安娜的父亲,却因为身为阿拉贡国王身份敏感。
但是只要他是胡安娜的父亲,他就可以通过女儿统治卡斯蒂利亚。
这或许的确有些麻烦,但在这个时候却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他却做了件十分愚蠢的事情,对权力的贪婪让他不满足于只是做一个无冕之王。
即便知道一生也不可能加冕卡斯蒂利亚的王冠,可他还是被单独坐在宝座上的美景迷惑了。
斐迪南并不是个喜欢把过错推卸给别人的人。
和那些喜欢把锅甩给大臣,情妇,甚至是百姓,时不时还会喊出“谁谁误我”的君主比起来,他更愿意从自身寻找错误的原因。
所以他没有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一切都是托马斯·汤戈马达的错,虽然如果需要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把那个牧师当成替罪羊,可在内心里他却不会真的认为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也许我该让这一切尽快结束。”斐迪南来回转着圈子,他的手时不时的敲打一下身边的桌面,然后又继续来回转悠着。
终于他停下来向外面的仆人下令:“去把汤戈马达牧师请来,要他快些,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量。”
说完,他又继续在房间里转开圈子,不过这一次的脚步沉稳了不少。
汤戈马达来得很快,他身上的法袍还在滴水,脚下一路在地板上留下了一滩滩的水渍。
看到牧师,斐迪南稍稍松了口气。
他已经从之前的震惊中慢慢冷静下来,虽然眼前看上去形势不妙,但他觉得并非不能改变。
而这改变的关键就是胡安娜。
“告诉我,如果我要为胡安娜进行一次公开赎罪祈祷,教会是否可以证明她已经得到了净化和救赎?”
斐迪南的目光深邃而又阴沉,那神色似乎在警告着汤戈马达回答的时候一定要想好再说。
汤戈马达明显察觉到了斐迪南话中透着警告的意味,他有些诧异的看向斐迪南,因为一时间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的回答说:“当然陛下,君主是天生受到上帝庇护的,就如同您和伊莎贝拉女王陛下,胡安娜陛下同样有着这样的恩典。”
说到这儿他看了眼斐迪南,又似是漫不经心的说了句:“当然,这些恩典也同样来自您,毕竟上帝通过您赋予了她生命。”
说完,汤戈马达暗暗盯着斐迪南的脸,看到似乎他似乎对自己的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于是就谨慎的问:“那么您是打算为女王陛下举行这样一场净化了吗?”
“是有这样的想法,”斐迪南脸色沉沉的盯着汤戈马达“听我说牧师,发生了些意外,我必须让胡安娜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但是你应该明白统治这个国家的依旧是,也只能是我,所以我要你进行这样一场净化仪式,让胡安娜得到众人的宽恕,但是也必须让人们知道她要为自己的过去接受惩罚。”
“这个惩罚就是女王必须公开确认您的摄政权,是吗?”
虽然汤戈马达已经显得小心翼翼,可斐迪南听着他的话还是暗暗皱起了眉头。
虽然这个人和贡萨洛不同,但不知怎么,斐迪南始终觉得这个牧师好像同样并没有真正从心底里尊重自己。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汤戈马达的宗教审判所在伊莎贝拉时代发挥的重要作用,在如今对他更加重要。
“去准备吧,需要多少钱尽管去拿。”
说到这斐迪南的脸色又是突然一沉。
他想起了亚历山大六世。
那个被从梵蒂冈赶出来的流亡教皇现在正在塞维利亚搅风搅雨。
如果说之前因为亚历山大六世的失势已经不再注意他,现在斐迪南却觉得自己当初真是又犯了个不小的错误。
亚历山大六世或许已经失势,但如果他宣布胡安娜的净化仪式无效,必将给斐迪南带来很大的麻烦。
那么如果请求梵蒂冈承认这个净化仪式呢?
这个念头稍一闪过就被斐迪南自己抛开。
罗马忒西亚公爵,是老罗维雷的女婿,而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是竞选教皇最有力的人选之一。
斐迪南忽然发现虽然已经知道亚历山大并不好对付,可自己似乎还是小看了对手。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斐迪南突然发现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强劲对手,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他耐心地编织他的大网,直到有一天看准了机会突然出现,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这让斐迪南原本已经平静的心情变得又焦躁起来,他甚至不客气的向汤戈马达挥挥手让他离开,然后看着桌子上那些有关亚历山大的一切呆呆的出着神。
一道闪电划过,点了蜡烛的房间里一片惨白,紧接着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
斐迪南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如同夜晚一样的天空,一股难言的压抑也渐渐的笼罩了心头。
他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与葡萄牙的谈判。
法国军队或许会利用纳瓦拉继续骚扰卡斯蒂利亚的北方,但是随着与奥地利人的战争,法国人能投入到伊比利亚的军队毕竟不多。
那么现在唯一能够牵制自己的就是葡萄牙人。
之前他已经给了派往葡萄牙的使者很大的权力,务求与葡萄牙达成停火。
所以这一次即便不能完全达成目的,至少曼努埃尔应该是不会放过送到嘴边儿的好处。
不,不能这么乐观,之前不是也认为很多事情是理所当然吗?
如果再有什么意外发生呢?
谁知道那个罗马忒西亚公爵究竟准备了多少手段等着自己?
斐迪南突然发现他对以往原本十分得意的权术手段变得没有自信了,这让他不禁开始瞻前顾后起来。
又是一道闪电之后响起的雷鸣,整个院子在一刹那都变得雪亮雪亮的。
斐迪南似乎看到有个人顺着花园的甬道冒雨跑来。
不知怎么,他的心莫名其妙的跳了一下。
然后他慢慢转过身,望着办公室的门口。
过了一会儿,随从出现在了门前。
“陛下,有来自马德里的使者请求觐见。”
斐迪南的心突的剧烈跳动了几下,他之前一直期待着的一个消息终于有了结果。
走进来的是个全身泥糊糊的男人。
除了眼睛,他脸上脏得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虽然外头下着雨,但他的嘴唇干瘪不停的舔着,当他走进来的时候斐迪南甚至注意到他的双腿似乎在微微颤抖。
这是长时间骑马造成的结果,很显然这人一路从马德里跑来,路上甚至可能没有停留。
斐迪南没有急着先问话,而是摆手让随从给这人拿杯酒解解渴,然后这才开口问:“是谁派你来的?”
“是市长大人,马德里市长大人,”那人猛喝了几口从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个封得很严实的信封“都在这上面了,陛下。”
斐迪南压抑住心头的激动扯开严严实实的外皮,从里面拿出封没有封上的纸。
信的外面盖着马德里市长的徽章,打开信来,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罗马忒西亚公爵于7月24日由贡萨洛·德·科尔多瓦迎接入城,马德里人没有抵抗。”
看到这句话,斐迪南瞬间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