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小楼里采光最好的一套房间,是个两居室,有厨房卫生间和两个房间,加起来七八十平米,本来是李胜男搬走以后留给父母住得,也预备着她和早早回来小住的时候用一间。
这些年就一直住着夏巧珍和早早,这么一个套间,在忠义坊能租到一千块的价格,是所有房子里价位最高的了,能顶三四个小单间。
一千块不多,可一年算下来也有一万多块,实在不是一笔小钱。
而且夏巧珍住在院子里,就永远都是一副主人的姿态,连社区片儿警天天骑着自行车来来去去,都会说一句:“李老太太,您家又空出新房间了?记得让新租户去居委会登个记啊!”
看看,明明已经是她的房子了,也没人把她当主人。
李诗涵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跟夏巧珍商量了,想把套间租出去,也能给子恒多挣出点营养费来。
外婆为了孩子不怕受苦,只是有些为难:“那间租出去了,早早回来住哪?”不能房子没早早的,她回来连个住得地方也没有了啊。
李诗涵很生气,“早早!早早!您心里就知道惦记早早!她城里有那么大的大房子,她还能没地方住?她又没病没灾的,你瞎惦记个什么劲儿啊!还是想想子恒吧!孩子都病成这样了,你这当外婆的一点忙帮不上,就求你这么点事,看把你难为的!不行就算了,子恒少吃两顿进口药吧!”
外婆一听就急了,什么都不说,赶紧收拾东西准备搬出去,多收一天租就能给子恒多攒点钱,她不能不管孩子的死活啊!
李诗涵非常不耐烦,“别收拾了!都是一些破烂,没一样值钱的!你笨手笨脚的得收拾到啥时候!我来吧,你赶紧去摆摊,别让人家把地方给占了!”
结果只收拾出几件衣服和一床被褥,至于早早屋里的东西,她打不开早早的门,刚出去找个锁匠来开锁,五分钟没到,锁匠没来,胖子黄毛几个人到了,把早早留在忠义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带走了,连她小时候用过的小蝴蝶发卡都没留下。
外婆摆完摊子回来,把今天收的零钱交给李诗涵,虚虚的一把,并没有多少。现在都流行手机付款,她准备了一个纸片,上边是李诗涵微信的收款码,扫一下钱就到她手机里,所以每天她能交给李诗涵的钱并不多。
钱交完了,李诗涵就把她送出去了。
外婆一路颤颤巍巍地走到花子巷,住进了一间窗户只有一尺见方没水没电的小破屋,而李诗涵把她放下就走了,外婆追出去想叮嘱几句,却发现人已经走远了。
外婆的手机前些天在医院摔坏了,她想明天去医院看看子恒都不知道怎么联系黄毛送她。
外婆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小屋外,狗搂着腰坐在一个废弃的板条箱上,身边是堆得乱七八糟的废品。
她已经全白的头发在夕阳下凌乱枯败,目光呆呆地看着四周,好像才明白自己身处哪里,又很迟钝地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