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郝肖仁以前在永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书吏,在冒襄这种大名士眼中不过是芥子一样的人物。堂堂复社四公子,怎么可能记得住这个末流小人。
“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老子心中可明白得很。”准塔的手放在刀柄上,狞笑:“肯定是的,你肯定是郝小人那头小狐狸小恶魔派过来的奸细,想骗老子相信多铎已经全军覆没。开玩笑,豫亲王是什么人,我大清第一帅才,怎么可能吃败仗,就算战局不顺,也不坑人连骨带皮吃个下去。你刚才说了这么多,不就想让我撤了淮安的围,退去徐州吗?你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反露出了狐狸尾巴。找死!”
冒襄大惊,连连摆手,大叫:“额真,你听我说,你听……”
话还没有说完,“唰”一声,帐篷里白光一闪。
准塔腰刀出鞘,冒襄硕大头颅跃上半空。
说来也怪,他断颈处却没有多少血喷出,难道身体里的血都因为长途跋涉中的饥渴而干涸了?
“啊!”那个亲卫才叫出声来。
就看到准塔雪亮的刀凝在空中,将整座帐篷都照亮了。
他鼻尖处有汗珠一滴一滴落下来,滴到地上:“****的,敢来赚我,当我是傻子?”
这话一说出口,就感觉身体如同棉花一样,再没有力气。
原来,他病得厉害,已经没有寒暑的感觉,三伏天却是滴汗也无。如今听到这骇人消息,毛孔同时张开,汗水喷薄而出,身上的元气泻了。
“当”手中腰刀也坠落下去,身体一晃,倒了下去。
“额真!”亲卫大叫,一把扶住主帅:“郎中,快叫郎中。”
“别叫。”准塔嘴唇已经乌青,低声道:“传我命令,大军拔营,急驰徐州。”
“啊……额真你刚才不是说冒襄是来赚你的,好骗你撤围去徐州的吗?”亲卫疑惑地问。
“不,冒襄说的都是真的,多铎完了、韩岱完了、伊尔德完了、尼堪完了,说不定阿济格也完了。”准塔大口大口地喘气。
“啊,冒襄说的都是真的,那……那额真你怎么还杀了他?”亲卫惊问。
准塔的气息更粗:“不杀他还能怎么样,难不成留他在军中,告诉所有人多铎完了,八旗主力完了,我大清完了?你看看着几万人马当中,真正的见我建州人还有多少,三千五千?汉军又有多少,又有多少是咱们在山东招募的李闯余孽、明朝地方军,他们心目中会忠诚于我大清吗?汉狗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消息若是传出,这些头有反骨之人说不定就有人存有别的心思,立即就反了。就算汉军懦弱,不敢做反,但保不住他今天逃一个明天跑一双,几日下来,就都要散个精光。”
“咱们建州能够席卷整个北方,靠的除了战士们的勇武之外,还能有什么?咱们八旗才多少人,主力战兵也就一两万,如今都丢在扬州。没有了武力,还怎么震摄汉人?多铎啊多铎,你怎么就把军队丢光了呀?”准塔悲愤的地号了一声。
亲卫:“额真你的意思是?”
准塔:“如今,我手头这支部队可以说是我大清唯一可用的野战军团,若是也丢在这里,大清国就算是退回辽东,也没有了东山再起的本钱。还有,朝堂中,豪格等人野心勃勃,说不定会借此闹出什么风浪,也许会反。没有了我手头这支军队,多尔衮又拿什么来镇压叛贼?所以,为了我大清,必须完整地将这支部队带回山东,守住济南,像一把铁锁锁住孙元北攻京畿的大门。如此,我大清或许还有救。”
亲卫点头:“额真你说得对,我这就去传令,你还是先喝点药吧!”
“等等。”准塔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叮嘱道:“你下去传令之后,只说山东曹县贼军袭扰徐州,其势极大,李率泰不能抵挡,发十万火急前来求援。我的意思是,先去解徐州之围,至于淮安,以后再说,反正煮熟了的鸭子飞不了。”
曹县那边的谢迁等人闹得非常厉害,已经让清军非常头疼。当初,朝廷甚至还派豪格出兵镇压过。准塔这次去徐州,倒也说得过去。
亲卫:“额真这个主意好,佩服。”实际上,这些日子的攻城战已经让清军打得胆寒了,不打徐州,正合了所有人的意。
“再等等,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准塔还是抓着他的手臂,力气很大,直掐得那个亲卫隐隐着痛:“还有,命令部队马上收拾行装,明日一早我就要拔营启程。轻装,坛坛罐罐都丢了。”
他张大了嘴巴,将一股腐肉的臭气喷出来:“必须要快,扬州那边的溃军就要过来了,他们一到,纸包不住火,部队就要乱了。我有种预感,宁乡军在打垮多铎之后肯定会去抢徐州,关死我北归济南的大门。李率泰手头只有几千人,他不是敌人的对手……徐州,我要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