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发泄怒火到半夜,谁也拿不出任何一个良方妙计,十二道金字牌触目惊心地摆在桌上,谁若违抗,不光主将岳鹏举罪责难逃,全军重要幕僚极其将领,按照军律,一个也逃脱不了罪责。
李若虚颓然倒在冰冷的地上,背心凉得麻木,根本没有丝毫的感觉,半晌才起来,嘶哑着声音:“大家暂且退下,让岳相公先歇息,明日再议。”
众人只得退下。
屋子里瞬间空空荡荡的,只剩下夫妻二人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油灯明明灭灭,起伏不定,花溶半晌才积聚了一丝精神,勉强坐直一点身子,凝视着丈夫灰白的面容,只一夜之间,他几乎苍老了几十岁,神情疲惫如人生陌路的老人。她忽然想起昔日秦大王的话:“岳鹏举手握重兵,若想得生,不如揭竿而起……”
揭竿而起!古往今来,多少人揭竿而起!
可是,又如何才能揭竿?
三军将士八万多人,没有粮草能支持几许?随军家属多达20万,这些人还分布在顺昌、襄阳,包括自己的儿子,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将首先成为朝廷屠杀的对象——妻儿老小不在身边,谁个将士能义无反顾?而且,本朝立国以来,由于太祖是黄袍加身篡夺天下,怕其他武将效仿,几百年间,一直有严厉、严密的防范武将的措施。
纵然揭竿,又能不能起?
在这之前,她从未滋生过如此可怕的想法,此时一想起,就不可抑止!她心里藏着这样危险的火苗,心跳得几乎要蹦出来,只伸出手握住丈夫的手。她的手滚烫,岳鹏举的手冰凉,二人仿佛是冰与火的结合体。
她开口,十分温柔:“鹏举,先去歇息吧。明日再做决定。”
岳鹏举的神情十分麻木,任由妻子搀扶着,这一夜倒头就睡,只自始至终,紧紧攥住妻子的手不放,仿佛一个走到绝路的小孩子。
花溶翻来覆去,然后,微微往上靠,将他冰冷的头脸,埋在了自己怀里。可是,良久,他浑身依旧冰凉,花溶满腔悲愤待要哭出来,却又不敢,怕更添丈夫的绝望之情,只摸着他的脸,然后,解下自己全部的睡衣,也解下他全部的衣衫,让他贴身靠着自己的胸口,良久,他的身子终于逐渐有了暖意。
他太倦了!
丈夫太疲倦了!他需要休息!那就让他休息吧。
似是察觉到她在微微抽泣,迷迷糊糊的意识里,他伸出手,抚摸在她的眼睛上,她在黑夜里,生生将眼泪咽下去,竟然没有流一滴泪,只再一次将他的头放在自己柔软的胸口,温暖着他。
在这个绝望的时候,竟然为自己能温暖他而高兴。
英雄盖世,百战百胜,高官厚禄!
他是世人眼中的强者!
可是!
许多年,许多年,鹏举这一生,除了自己,又有谁温暖过他?
她终于忍不住,微微背转身子,将眼泪擦在被子上。
清晨,花溶起床做好早饭。岳鹏举还没起床,空前的,他连晨练都第一次放弃了。这于他,在军中的生涯是从未有过的。
花溶在床边徘徊一阵,见他眼睛紧闭,轻轻的,又走出去,独自坐着冥思苦想。
不一会儿,岳鹏举起床,眼眶乌黑。
花溶端了粥给他,柔声说:“鹏举,先吃饭吧。”
他点点头,接连喝了两大碗粥,他一只手喝粥,一只手仍旧紧紧拉住妻子的手,半晌,推开碗,脸上带了一丝笑容:“十七姐,我真想念小虎头。”
花溶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滚了出来。
他喟然长叹:“十七姐,我们总是下不定决心选择一种生活,如今,别人替我们选择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一幸吧!”
花溶越哭越厉害,伏在他的胸口,身子微微发抖。其实是明白的,昨一夜,鹏举根本不曾入睡,他心里想必早已辗转过无数次的想法和思虑。就如她自己曾百般选择的一样。
岳鹏举紧紧搂住妻子,抚摸她微微凌乱的头发,感觉热泪已经浸染了自己的胸口,一阵滚烫。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说:“十七姐,车到山前必有路。”
再说金兀术,将开封守成孤岛,再也坚持不下去,召集了众将商议撤军。突合速、塞里、翟平等人自然都坚持撤军,但降将郦琼却坚持固守。众人正争执不休,金兀术也一筹莫展,却接到消息说韩常撤离长葛县。金兀术自然不知道韩常是故意撤离,以为他不敌岳家军,更是心惶惶的。
他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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