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是!”
此时,天色已微明。
蓝熙之推开窗子,昨夜下了初春的第一场雨夹雪。这是整个冬天里最寒冷的一天,冷的风扑面而来,整个人立刻在寒冷中清醒了不少。
身后,萧卷拉住她的手,柔声道:“熙之,你去歇息一下吧。”
蓝熙之反握住他的手:“萧卷,你要亲征!我和你一起去。”
“熙之,你还得在宫里替我处理政事呢。这也是很紧要的事情。”
“朱太尉可以暂时处理这些。萧卷,无论你去哪里,我都和你在一起!”
“好的,熙之,那我们就一起吧。”
三天后,朱氏家族大设灵堂宣布朱敦病死。这是朱涛亲自发布的消息,朱家亲族以及朝野众人不知有诈,均信以为真,纷纷前来吊唁,挽联、经幡很快布满乌衣巷口,就连皇帝也送来吊唁,也不念旧恶,对他大大“追封”,并赐下谥号。
消息传出,朝廷军士士气大震,而朱敦的两路远征的军队得知主公已丧。无不震骇,毕竟叛逆是大罪,如今主事的都死了,谁还愿意继续抵抗?很快就兵败如山。
与此同时,萧卷亲自统率大军、朱弦为先锋、甘桌、希鉴等将领分领各路人马,先攻钱凤。
朱敦得知朱氏家族在家为自己大设灵堂,朝廷归罪于钱凤,皇帝秘密亲征,知道大势已去,这一日秘召钱凤回来商议后事,将自己的位置传给了儿子朱应,令众人奉朱应为主公,继续完成自己未竟的事业。
交代完后事,当天晚上,朱敦就含恨而去。朱应本来是个脓包,全无乃父之风,加上前几日又有一个谄媚的将领送给他三名美女。
朱敦生前对他管教甚严,他尚不敢太过造次,朱敦一死,遮盖在他头顶的乌云可谓一夜间完全散去,这些天,朱应完全沉溺在温柔乡里,竟隐瞒父亲死亡的消息,秘不发丧,先纵情享乐。
朱应对于军国大事毫无主见,一切都交给钱凤策划,钱凤一心要博个开国功臣的荣耀,加上又在朱敦的遥控下刚打了几场胜仗,信心大增,因此,朱应秘不发丧正中他的下怀,立刻布署下去,朱应留守大营,他自己立刻赶回,继续指挥作战。
钱凤早前的几场胜利有朱敦遥控指挥,他就错以为自己有打仗的天赋,殊不知,却是太过高估了自己,待得朱敦一死,他凭自己制定的方案和朝廷大军甫一交锋,立刻被朱弦杀得大败。随后,军中又传出消息,说朱敦的确已死,这次又有天子御驾亲征,一时间人心惶惶,整个叛军大营很快陷入众叛亲离的境地。
钱凤无奈,齐聚各路叛军8万,从姑孰退守襄城。
三月初一,小雨霏霏。萧卷亲率大军进攻襄城。
激战两日,钱凤率领的叛军虽然死伤惨重,但是尚未动摇其根本,钱凤深知城门一破,自己犯的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绝无幸免之理。他师爷出身,巧舌如簧,竭力向部下陈述厉害,这一招煽动力极强,上下将士知道叛乱之罪无可饶恕,唯有拼死一战,还能保存一线生机。因此,无不负隅顽抗,一时之间,倒相持不下。
萧卷正和一众将领商议进攻办法,蓝熙之穿了一身戎装也列位其中。她一路男装,众人见她武艺出众,都以为她不过是皇帝的贴身侍卫而已。
将领段秀道:“襄城粮草充足,如今钱凤顽固,强攻不下,我们不如逮捕那些叛军的家属,据此威胁,他们再敢反抗,就一家一家的杀之震骇,看他们还敢抵抗……”
众将似乎都觉得此计不错。萧卷看蓝熙之不以为然的样子,道,“熙之,你觉得如何?”
蓝熙之摇摇头:“此计不错,但是牵涉太多无辜,而且,四处抓捕叛军家属影响巨大,恐引起国人恐慌,更加混乱。我倒有一计……”
“说来听听。”
“从前几战的情况来看,叛军早已群龙无首,谋逆终是战战兢兢,我们不如攻其弱点,秘谴人进入襄城,宣传朝廷恩典,只拿元凶首恶,从者不究,从而瓦解军心,让他们不战而败。”
段秀冷然道:“此计固然不错,但是襄城城高八丈,戒备森严,谁人有飞檐走壁的本领进得去?即使进去了,又如何能宣传朝廷恩典?”
“我可以去试试。”
众将都惊讶地看着她,萧卷摇摇头:“熙之,此行太过凶险,我们还是另外再想其他办法。”
一直没有作声的前锋朱弦忽道:“此计可以一试。蓝熙之,我和你一起去。”
蓝熙之大喜,看看萧卷,萧卷见她满面期待之意,迟疑了一下,才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准备一下吧。”
“好的。”
军中文书赶制的册子已经累积一大摞,每份都盖上了天子大印。
萧卷见蓝熙之清点完毕,微笑道:“熙之,此行凶险,你要多加小心。”
“我会的萧卷,你放心吧。”
“三更出发,现在还有点时间,熙之,你先去休息一下。”
“萧卷,你先进去休息,你身体不好,再不休息就扛不住了。”
“好吧,我们一起去休息。”
蓝熙之摇摇头:“这些日子,叛军猖獗,钱凤知你亲征,必然派人暗杀于你,你进去休息,我守在外面,若有不测,至少多一层屏障……”
“熙之……”萧卷拉住了她的手,凝视着她晶亮的双眸,“若真有什么不测,也应该是我保护你!”
蓝熙之嫣然道:“那好,萧卷,我们一起去休息吧,你记得三更叫我哦。”
“好的,熙之。”
营帐生起的火盆将春雨之夜的最后一点寒冷都完全驱散。
火炉的火那么旺,贴在自己身上的小小的身子那么烫,萧卷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蓝熙之忽然微微睁开眼睛,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又狡黠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软软的道:“萧卷,萧卷……”
萧卷笑出声来,坐起身将旁边桌上早已半明半暗的灯光灭了,才重新躺下,将她的头搁在自己肩窝里:“熙之,睡吧,三更时我叫你。”
“嗯。”
两人都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萧卷贴在她耳边,柔声道:“熙之,此行你一定要小心,无论如何,要尽早安全返回。”
她也贴在他耳边,声音软软的:“嗯,你放心啦,我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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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风冷冷的刮在面上,蓝熙之一身劲装,“紫电”在手,刚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萧卷的声音:“熙之,你要记住,你的安全第一,其他的都可以慢慢再来。”
萧卷性情决断,从来不拖泥带水,可是,这次却一再犹疑,蓝熙之回头嫣然一笑:“萧卷,别站在这里吹风,你回去吧。我的本领你还不相信么?!”
萧卷暗叹一声,蓝熙之也不再多说,转过头,果断的往黑夜里跑去。
早已等候在转角阴影处的朱弦见她走来,也不和她多说,提了自己那把玄铁短剑,立刻走在了前面。
襄城的两道城门均守备森严,朱弦熟悉这一带地形,两人伏在墙壁边上看看城门上点燃的巨大火烛,猫腰侧身往东墙而去。
城墙每隔一段都有一队士兵守护,两人瞅了个换班的机会,悄然跃上城墙,进入了防备森严的襄城。
走得一段,两人悄然来到了军营,蒙蒙细雨中,诺大的军营里,守备的火炬都逐渐黯淡了下去。两名巡逻的士兵走到阴影处,朱弦抢上一步,玄铁短剑如闪电般刺出,两人尚来不及哼出一声,已经倒在地上。蓝熙之赶紧上前,和朱弦一人一个,拖了二人到一个角落,脱下二人的衣服,各自换上,又找了些石块树枝将二人盖住。
“朱弦,你东,我西,分头行动。”
“好!”朱弦点头,走出一步,又道,“你自己小心。”
“好,完成后还在这里汇合。”
清晨,襄城如炸开了锅。士兵们纷纷聚在一起,看着一份诏书:
朕亲御六军,讨凤之罪。豺狼当道,安问狐狸?罪止一人,朕不滥刑。有能诛凤送首者,封五千户侯,赏布五千匹。敦之将士,从敦弥年,怨旷日久,或父母陨殁,或妻子丧亡,不得奔赴,衔哀从役,朕甚愍之,希不凄怆。其单丁在军,皆遣归家,终身不调。其余皆给假三年,休讫还台,当与宿卫同例三番。卷承诏书,朕不负信……
“这诏书是真是假?”
“盖着玉玺大印怎么假得了?”
“真的不会追究我们的罪行?”
“只追究元凶,我们可以回家?还可以放假三年?”
“据说当今皇上仁德,莫非我们真可以逃过此劫?”
“可是,谋逆是大罪……”
“我们又不是主谋……”
“赶快毁去这份伪诏书,再敢聚议者军法从事!”
赶来的钱凤亲兵接连斩杀了两名当即就要跑路投诚的士兵,诺大的军营一时安静下来。
搜缴出的诏书已经全部焚毁,钱凤坐在大营里,面色阴晴不定。而朱应拥着三名美人则是面色如土,嘴唇直哆嗦:“钱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钱凤阴**:“抵抗到底,还有一线生机!”
“皇上不是说要宽大处理?”
“你是主谋,有宽大也轮不到你!”
朱应几乎要哭出声来:“怎么办呢?”
“现在城里粮草充足,足以维持三个月,这期间,我们想办法突围,一定还有机会。当前的紧要事是赶紧找出混入军营的奸细,一定要将他们五马分尸,以儆效尤。”
无论钱凤如何“力证”这是份伪诏书,军心也动摇得厉害,再加上大规模的搜索“奸细”,已经杀了十余名面孔“陌生”的可疑士兵,襄城更是人心惶惶。
可是,连续三天,每天早上都能在营帐前看见相同的玉玺诏书。
钱凤震怒,更加紧了搜查和斩杀“可疑”对象,如此反复折腾下来,外面朝廷大军驻守,城里,钱凤滥杀。军营里更是人心涣散,众多士兵无不焦虑着过了今天还会不会有明天。
第五天,钱凤终于在朱应和三个美妾的哭声里完全崩溃,暗暗打定主意,全力突围,至少自己还可以逃得一命。
当天凌晨,朱弦等在两人约好的地点,刚到约定时间,蓝熙之悄然而来,低声道:“你赶紧出去,向大军发出信号。”
“你呢?”
“我发现了个好机会,可以诛杀钱凤。”
朱弦立刻觉得不妥:“钱凤侍卫众多,太危险了。”
“钱凤一死,必将群龙无首,这个机会稍纵即逝,朱弦,你赶紧出去,我很快就回来。”
“蓝熙之……”
朱弦开口不及,蓝熙之的身影已经如轻敏的狸猫一般完全消失在了远处的阴影里。他略一思索,立刻转身往相反方向而去,很快,身影就跃上了城墙,消失在了襄城外面的夜色里…………
大营里,灯火通明。
“皇上,朱将军回来了……”
萧卷大步走了出来,见只得朱弦一人,心里一沉。
“启奏皇上……”
“蓝熙之呢?”
“她诛杀钱凤去了……”朱弦一口气道,“估计钱凤即日会率众突围,情况紧急……”
“好,立刻准备迎战。朱弦,你熟悉情况,马上带人去接应蓝熙之。”
“遵命。”
“刘侍卫,你一起去。”
朱弦和刘侍卫都愣了一下,刘侍卫从来不离萧卷左右,如今战斗即将开始,萧卷身边更是需要人,这种关键时刻,刘侍卫怎能离开?
朱弦道:“皇上,臣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不必多言,你们尽快出发,务必协助蓝熙之安然无恙的回来。”
朱弦第一次见到萧卷眼中那种深深的忧心和关切,心里一凛,不再分辨,立刻领命而去。
夜深了,钱凤率领一众亲随谋臣正在商议突围计划。
蓝熙之伏在大营的顶棚上,由于这些天诏书每天出现在军营,无论如何也清除不掉。钱凤忧心自己脑袋落地,大营里有整整一千名精兵日夜守护,实在难以找到刺杀的空隙。
现在,蓝熙之知道,机会很快就会来了。
突围也就是逃生计划已经确定,钱凤和一众亲信都松了口气,四更,钱凤亲率一万精兵,从襄城最偏僻的北城准备突围。
城门刚刚打开,后面忽然响起冲天的烟火,钱凤一惊,他身边的护卫也是一片慌乱,就在这暂时的慌乱里,一个人影从城墙上飞坠下来,一柄明晃晃的长剑直刺钱凤咽喉。钱凤人甚灵敏,翻身下马,蓝熙之一剑落空,再一剑去,钱凤躲闪不及,正刺中他的右侧,顿时肋骨断折,咕咕涌出血来。
蓝熙之正要再攻,数百名精兵已经围拢上来,趁此空挡,钱凤已被两名亲随救下,哪里还追赶得及?
钱凤麾下有好几名武功高强的亲随,在他们的带领下,蓝熙之力战这数百精兵,一时间也脱身不得。苦战得一时,眼看情况越来越危急,忽然听得一声高呼:“蓝熙之……”
正是朱弦率人赶到,而另一端,刘侍卫率领的人马也和钱凤精兵交起手来。
一番混战后,总算杀开了一条血路,蓝熙之这时已将一名士兵打落马下,抢身上了他的快马。朱弦挺身断后,大喝道:“蓝熙之,你快走……”
“你们呢?”
“你少罗唆,快走……”
话音未落,潮水样的士兵又围拢上来。朱弦顾不得再说,立刻举剑再杀。
蓝熙之见状,又掉转马头,朱弦见她掉转马头,几乎要抓狂了:“妖女,你快走……”
“桃花眼,你为什么不走……”
“你快滚,我马上就来……”
此时,城墙的弓箭手已经列阵,乱箭也不分敌我,一起射来。朱弦见她一再犹疑,又急又怒,虚晃几招,跃到她身前,在她的坐骑上狠拍一掌,马受痛不住,撒开四蹄如疯魔般狂奔而去。
“喂,朱弦……”
又是一排乱箭往蓝熙之奔逃的方向射去,朱弦挥剑阻挡,乱箭纷纷坠地,可是,马已经中了好几箭,倒在地上。朱弦从快要跌倒的马背上藏身跃起,身后,一支利剑从暗处射来,正中他的左边肩膀,他手一沉,玄铁剑几乎掉在地上。
已奔出一段距离的蓝熙之忽然冲回来,重重拉起他,跃上自己的坐骑,一拍马头,飞快往前奔去……
天色已经完全亮了,马吐着白沫,后腿在地上猛蹬几下就倒地身亡。
蓝熙之正要伸手去扶朱弦,却见朱弦已站起来,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喂,朱弦?”
朱弦下意识的伸手擦了下她嘴角边的血迹:“妖女,你到底练的什么邪功?”
“要你管,快逃命吧。”
她在力不能支的情况下,忽然又挥剑杀回来,人阻杀人,鬼阻杀鬼,真是所向披靡,尤其是最后那一拉之力,简直劲道十足,按照她本身的功夫,哪里能达到这个程度?也就是那一拉之后,她的嘴角涌出血来,她自己竟然还不知道!
亡命之下,蓝熙之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一停下来,方觉得气血乱窜,喉头一甜,眼前一黑,几乎要倒下去。
她勉强提了口气,转身就往前跑:“桃花眼,逃命要紧,当心钱凤赶来将你砍成肉酱……”
朱弦看她跑得飞快,赶紧追了上去。两人跑得一程,蓝熙之腿一软,几乎要跌在地上。朱弦来不及迟疑,用完好的右臂一抄,将她抱起来,拔腿就跑。
朱弦牛高马大,长手长脚,虽然负了一处不算轻的伤,但是他训练有素,力大无穷,抱了一个人也跑得飞快。
蓝熙之被他抱住,哪里挣扎得脱,又想到情况紧急,不能强行挣扎,眼前一黑,耳边只听得呼呼的风声,前面,隐隐有大军的马蹄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