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祥一行三人绕开村西的大路不走,专走村东的偏僻小路。小路原本是放羊老汉夏老中无意中发现的一条捷径,虽是捷径,却崎岖难行,深一脚浅一脚不说,还被丛生的灌木划得身上生疼。
好在山村的孩子自小皮实,皮肉之苦不算什么,山路难行也是小事,哪怕是夜幕降临之后,四下传来的不知名的虫鸣和各种奇怪的叫声,也不会让夏祥感到害怕。唯一让他心疼不已的是身上的青衫被划得支离破碎,几乎不成样子了。
青衫是母亲省吃俭用积攒了一年之久才买来的布匹,然后又一针一线,足足缝了一月有余,才得以成衣,也是他有生以来最宝贵最珍爱的一件衣服,可惜的是,才穿在身上一天,就毁坏了。
夏祥心中暗自懊恼,身上的青衫他很是喜爱,也是夏来和夏去盛赞他穿上之后,真正成了才比子建貌若潘安的一等人物,让他心中不免喜不自禁。毕竟少年心性,既要才高又要貌美。衣服一破,再是潘安怕是观感也要大打折损。如此形象,到了京城,会让多少小娘子失望?千万不要成不了潘安反成左太冲。
潘岳姿容美丽,辞藻艳丽,尤其善于制作哀悼诔祭的铭文。年少时常常挟着弹弓出游洛阳道,女子遇到他,都手拉手围成圆圈环绕,把果子投给他,于是满载而归。左太冲很丑,却也想效仿潘安出游洛阳道,结果女子嘲笑他并且向他大吐口水,他只得狼狈而逃。
若是让夏来和夏去知道夏祥此刻心中所想不是如何尽快走出连绵不绝的大山,而是在想以什么样的良好形象出现在京城,二人会哭笑不得。此时二人的心情七上八下,倒不是背井离乡的惶恐,而是二人走了半天才忽然发现居然迷路了!
没错,村东直通灵寿县城的小路,以前是走过一次,一来当时是白天,可以辨别方向,二来还有放羊老汉夏老中领路。现在是晚上,又没有夏老中带路,若不是幸好还有月亮,说不定早就不知东南西北了。
只是有月亮分辨不清方向也不行,夏来和夏去在凭着感觉走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承认了一个不敢面对的事实——他们太高估了自己的记忆力,眼前大山和层出不穷的山林,和当年在夏老中带领下所走小路的沿途景色截然不同,毫无疑问,走错了路还是小事,有可能还走错了方向。
麻烦大了。
夏来和夏去眼见明月西沉,已是下半夜的光景,心知再瞒下去怕是会出大事,二人你碰碰我,我推推你,都想让对方先说。
“路错了不怕,殊途同归,条条大路通京城,要是方向错了,就南辕北辙了。”夏祥索性将青衫的下摆系在了腰间,破就破了,懊恼也是无用,不如放下,他停下脚步,四下张望一番,呵呵一笑,“我等了你们大半天,你们一个时辰前就该告诉我迷路了。能憋到现在,也真是难得。”
“啊,大郎,你早看出了迷路为什么不说?诚心害我们不成?”夏去苦笑挠头,“不对,你和我们同路,我们走了错路,你也跟着误入歧途。”
夏祥坐在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之上,擦了擦汗:“一个时辰前,我发现走错的时候,你们没说,我也假装不知道,是想也许凭我的记忆可以找到出路,现在才知道我也错了……”他自嘲地笑了笑,“白天和黑夜的不同之处在于,黑夜没有太阳。”
“噗哧……”夏去笑喷了,之前的担惊受怕被夏祥一句话逗得烟消云散,他哈哈大笑,“大郎不愧是读书人,出口成章,书没白读,连晚上不出太阳的道理都懂。”
“你们还笑得出来?”夏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扯了一棵草放到嘴里咬了几口,又吐了出来,“三更半夜,荒山野岭,万一遇到老虎怎么办?没有老虎,碰上山匪怎么办?没有山匪,有狼怎么办?纵然老虎、山匪和狼都没有,我们走不出去,渴了饿了怎么办?”
夏祥双手支头躺在了石头之上,仰望夜空繁星点点,轻松地笑了:“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走了半天,也累了,先休息一晚再说,明天一早赶路也不迟。”
“我睡不下,去四下转转。一个时辰后如果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天亮自己赶路,不用管我。”夏来急于走出大山深处,心里着急,他既没有夏祥沉稳的大将之风,又没有夏去随遇而安的性子。
“别走远了。”夏祥懒洋洋地应了一句,他和夏来从小一起长大,知道夏来遇事急躁的性情,才懒得劝他,反正夏来转上一圈一无所获之后,还会回来,“记得回来的路,山里静,有事情大喊一声。”
夏来点了点头,闷声低头,转眼间身影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夏去也躺在了夏祥身侧,将包裹放在头下:“任他去吧,我敢说不出半个时辰他就会乖乖地回来,十一郎也不知道撞了多少次南墙了,每一次撞完都后悔,后悔完了,下一次还要去撞。”
山风吹拂,遍体生爽,夏祥和夏去开始还有一句没一句说话,后来不知何时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声惊叫惊醒了二人。
“啊!”
惊叫声从正前方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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