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倒了几下没出去,我后面有个路口,按道理说应该我来倒车的,我当时并未太留意,有人敲我的车门,喊着:“师傅,师傅,开开门,麻烦你,往后倒下——”
我打开了车窗,回头一望,她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她,她傻傻地望着我,停顿了片刻,神情特别紧张,她往左右看了下,就抬起手来,可又不知道往哪里放,真是紧张的不行,最后,她咽了下喉咙,皱着眉头,特别痛苦,吃力,张了张嘴,眨着眼睛问了我一句:“是你吗?”
我猛地把头转到了一边,说了句:“不是!”
说着,我就猛地把车往后倒,车子差点撞到山上,我猛地打弯,然后一直把车倒到了另一条路上,我远远地看着她傻傻地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从没有想过会与她在此相遇,在两山之间,在峡谷旁边,在蔚蓝的天空笼罩之下,在茫茫四野都变的苍凉,一切都化为寂静无言的时候,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我茫然地呆坐在车里,不想多去看她,她犹如一个两手空空,风尘仆仆的妇人一样,站成了一尊雕塑。
带着期盼,乞求,甚至是宽恕。
为什么从未去看过我,没给我写过一封信,让人带去一个音训,为什么没有?她完全可以做到,我没有对她苛刻,她忘记了吗?一年之前,就是在这样的大山旁边的峡谷里,在那块光滑的石头上,在云中大漈,在双后村,在万物生灵都为我们感到雀跃的那些光景里,我们有过怎样的欢愉。
她不把车子往前开,我很过去,我等着她,她稍微动一下,我就可以过去了,她慢慢地转过身去,然后上了车,她把车子往前开了开,我以为她会跑上来继续叫喊我,她没有——
不安与急噪,怀疑与冷漠让我猛地打转方向盘然后从她的车旁边猛地开了过去,从后视镜里,我看到她的车子停在后面,一点点远去,两山之间的光景犹如三棱镜一样被左右,上下倾斜,犹如时光也变的扭曲一般。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开到她的工地的,到那后,我傻傻地愣着。
“哎,干嘛呢?傻比啊!”,一个北方的男人对我吼着,是工地的工头,操着浓重的口音。
我恍然惊醒,把石子猛地往后就卸去,这一卸不要紧,结果放错了地方,那天的确跟丢了魂魄一样,自己在做什么完全不清醒,犹如梦游一般。
“我要,你他妈的,新来的吧?”,这狗曰的,真是活腻了,他才是新来的,我都没见过,说话总是一口一口就带着脏字,与这秀美的风光,特别淳朴的景宁一点都不协调,我想他一会就要倒霉,我猛地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几步走到他跟前说:“你再说一句!”
“我要,你他妈的,说你两句怎么了,你怎么卸的啊,你不知道这地我刚让人腾出来啊?”
“你再说一句!”,我冷冷地望着他。
“操,你大爷的,我——你他妈的——”
“我曰你妈!”,我扑了上去,然后把他按在身下,刚要抡起拳头,突然想到了我离开监狱时候管教跟我说的话,但是没办法,拳头已经下去,对不起了,管教!我一打不要紧,你想啊,他也是一个包工头,带的都是他们的人,然后很多人就扑了上来,把我先是拖起来,接着按倒,然后有的拿铁锹,有的拿锤子,有的操着山西话,河南话,山东话,还有徐州话,我曰,连徐州人都有,一起围着我,从上面往下望着,看那架势,我不死也要脱层皮,我先是被那头打了几拳,然后他们一起叫嚣着,嘈杂的地方方言要活活把我吃了。
突然一个我认识的人跑过来说:“哎,别打了,都是老乡,他徐州人,老乡!”,他是跟另外一个徐州人说的,我想在丽水呆过的徐州人都知道,那边的老乡还是有不少的,徐州人,河南人,在那边打工也不少,虽然丽水工业各方面不太发达。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女的,在那里大喊着说:“你们都给我放开,放开啊!”,她歇斯底里地喊着,有人说:“沈总,是沈总!”,那人终于停下了手,然后那些人一起散开了,我躺在地上,望着蓝蓝的天空,呼吸着无比清新的空气,倒是感觉犹如童话里的小主人公躺在碧绿的草地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