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话,这时他仍沉浸在胜利的幻想和狂喜中,认为丁仪此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首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丁仪没有理会白艾思的话,指指夕阳中的沙漠说,“不考虑量子不确定性,假设一切都是决定论的,知道初始条件就可以计算出以后任何时间断面的状态,假如有一个外星科学家,给它地球在几十亿年前的所有初始数据,它能通过计算预测出今天这片沙漠的存在吗?”
白艾思想了想说:“当然不能,因为这沙漠的存在不是地球自然演化的结果,沙漠化是人类文明造成的,文明的行为很难用物理规律把握吧。”
“很好,那为什么我们和我们的同行,都想仅仅通过对物理规律的推演,来解释今天宇宙的状态,并预言宇宙的未来呢?”
丁仪的话让白艾思有些吃惊,他以前从未表露过类似的思想。
白艾思说:“我感觉这已经是物理学之外的事了,物理学的目标是发现宇宙的基本规律,比如人类使地球沙漠化,虽不可能直接从物理学计算出来,但也是通过规律进行的,宇宙规律是永恒不变的。”
“嘿嘿嘿嘿嘿嘿……”丁仪突然怪笑起来,后来回想起来,那是白艾思听到过的最邪恶的笑,其中有自虐的快感,有看着一切都坠入深渊时的兴奋,用喜悦来掩盖恐惧,最后迷恋恐惧本身,“你的最后一句话!我也常常这样安慰自己,我总是让自己相信,在这场伟大的盛宴中,永远他妈的有一桌没人动过的菜……我就这样一遍遍安慰自己,在死前我还会再念叨一遍的。”
白艾思感觉丁仪走得更远了,如梦呓一般,他不知该说什么。
丁仪接着说:“在危机初期,当智子首次扰乱加速器时,有几个人自杀。我当时觉得他们不可理喻,对于搞理论的,看到那样的实验数据应该兴奋才对。但现在我明白了,这些人知道的比我多,比如杨冬,她知道的肯定比我多,想得也比我远,她可能知道一些我们现在都不知道的事。难道制造假象的只有智子?难道假象只存在于加速器末端?难道宇宙的其他部分都像处女一样纯真,等着我们去探索?可惜,她把她知道的都带走了。”
“如果她那时和您多交流一些,也许就不会走那条路。”
“那我可能和她一起死。”
丁仪把身边的沙挖了一个坑,看着上面的沙像水一样流下来,“如果我回不来,我屋里那些东西都归你了,我知道,你对我从公元世纪带来的那些玩意儿很眼馋。”
“那是,特别是那一套烟斗……不过,我想我得不到那些东西的。”
“但愿如此吧,我还有一笔钱……”
“老师,钱的话……”
“我是想让你用它去冬眠,时间越长越好,当然,这得你自愿。我有两个目的:一是想让你替我看看结局,物理学的大结局;二是……怎么说呢,不想让你浪费生命,等人们确定物理学是存在的,你再去做物理也不迟嘛。”
“这好像是……杨冬的话。”
“可能并非妄言。”
这时,白艾思注意到了丁仪刚才在沙坡上挖出的小坑,那个坑在迅速扩大。他们赶紧站起来退到一旁,看着沙坑扩张,坑在扩大的同时也在加深,转瞬间,底部就没入黑影中看不到了,沙流从坑的边沿汹涌地流入,很快,坑的直径已经扩大到上百米,附近的一个沙丘被坑吞没了。白艾思向车跑去,坐到驾驶位上,丁仪也跟着坐上来。这时,白艾思发现车随着周围的沙一起缓缓向坑的方向移动,他立刻发动了引擎,车轮转动起来,但车仍继续向后移动。
丁仪说着,又发出那邪恶的笑:“嘿嘿嘿嘿嘿嘿嘿……”
白艾思把电动引擎的功率加到最大,车轮疯狂地旋转着,搅起片片沙浪,但车体却不可遏止地随着周围的沙子向坑移动,像放在一张被拉动的桌布上的盘子。
“尼亚加拉瀑布!尼亚加拉瀑布!嘿嘿嘿嘿……”丁仪喊道。
白艾思回头一看,见到了使他血液凝固的景象:沙坑已经扩大到目力可及的范围,整个沙漠都被它吞没,一眼望去,世界就是一个大坑,下面深不见底,一片黑暗;在坑沿上,流沙气势磅礴地倾泻而下,形成黄色的大瀑布。丁仪说得并不准确,尼亚加拉瀑布只相当于这恐怖沙瀑微不足道的一小段,沙瀑从附近的坑沿一直延伸至远在天边的坑的另一侧,形成一个漫长的沙瀑大环,滚滚下落的沙流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仿佛世界在解体一般!车继续向坑沿滑去,且速度越来越快,白艾斯拼命踩住功率控制板,但无济于事。
“傻瓜,你以为我们能逃脱?”丁仪怪笑着说,“逃逸速度,你怎么不算算逃逸速度?你是用屁股读的书吗?嘿嘿嘿嘿……”
车越过了坑沿,在沙瀑中落下去,周围一起下落的沙流几乎静止了,一切都在向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下坠!白艾思在极度惊恐中尖叫起来,但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听到丁仪的狂笑。
“哇哈哈哈哈哈……没有没被动过的宴席,没有没被动过的处女,哇嘻嘻嘻嘻嘻嘻……哇哈哈哈哈哈……”
白Ice从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已是满身冷汗,周围也悬浮着许多汗滴。他浮在半空僵了一会儿后,冲出去,来到另一间高级舱室,费了好大劲儿才叫开门,瓦西里也正在睡觉。
“将军,不要把那个东西,那个他们叫纸条的东西放在飞船里;或者说不要让‘启示’号停在那东西上,立刻离开它,越远越好!”
“你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只是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