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总有人希望你死,可也有很多,念着你的生,念着你的好。为了那些念着你的人,总该好好的活一场才是。
夏雨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一个人一直走一直走,黑暗中没有半点光芒,身边也没有任何人。她走两步,喊两声,可都无人应答。
也不知这是哪里,只觉得四周黑沉得可怕。
这里没有人,连个鬼都没有。
空荡荡的,就像是黄泉路。
她想着,这辈子难不成就这样结束了?洛花和虎子的仇还没报,梁以儒也不知是否安全?还有寻梅、阿奴以及赵老九——嗯,赵老九怎么办呢?
血液被抽离身体的时候,她只记得自己打了个冷战,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惧。当然,每个人都是怕死的,她也不例外。她怕死,更怕死的不明不白。
如果知道她就这样死了,赵老九会伤心欲绝吧!
她又喊了两声,没人回答,身上有些发热,有些疼,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黄泉路不是该有彼岸花吗?那些鲜血浇灌的彼岸花呢?
唉——谁能告诉她,她到底死了没有?
热气腾腾的浴桶之中,阿奴不断的往里头添热水。水温慢慢的升上来,浸泡着夏雨冰冷的身子。她双眸依旧紧闭,与死无异。
白花清露与温热的水混合在一起,透过滚烫的热气,不断的冲击着夏雨的身子。
掌心凝力,尽管知道如今的内力对于夏雨而言,肯定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是寻梅与踏雪也只能勉强一试,只要夏雨能活过来,能喘上一口气,她们将不计一切。
当年百花宫宫主瑶姬,乃是出了名的武痴,嗜武如命,是故有一次,因为急于求成而至着火入魔。当时所有人都以为瑶姬已死,所幸瑶姬闭关之前吩咐过底下人,若她有意外,立刻将其尸身放入热水之中,倒入百花宫独门秘药百花清露,热水十二个时辰之内必须保持高温。
便是这样,瑶姬捡回了一条命,也让她的武功更上一层楼。
只是夏雨耽搁的时间太久,也不知是否可行。
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其实寻梅心里也没底。只念着夏雨死而不僵,死马当成活马医。凡事不尽力而为,来日必当悔之不及。
期待着,奇迹能不吝到来。
听得夏雨身死,睿王下狱的消息,疏影委实高兴了很久。
“荣耀了半辈子,她也猖狂了很久,如今也该轮到我笑了。”弯眉轻画,梳妆镜前,容颜娇俏。微微一笑,倾国倾城。指尖拂过自己如花容貌,笑得这样高兴,这样开心,可笑着笑着,眼睛里竟蒙上了一层薄雾,“雨儿,你说若咱们还在代州,现在又是如何境地?”
“你做你的混混,成日混吃混喝;我当我的花魁,众星拱月。原也极好,可是——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你死了,我突然觉得无人可斗了。你说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都死光了,又该是多无趣。”
“没让你死在我手里,我怎么想,都是不甘心的。”
浮月上前,“主子,听说夫人病了。”
“病了?”疏影起身,眸色微沉,“昨儿个不还是好端端的吗?”
“主子,您忘了,郡主以前是依附着睿王府的。如今睿王府垮台了,那么夫人不也是——”浮月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笑了一下。
疏影嗤笑两声,“敢情,这是吓病的。没了睿王府,商青鸾就如同没了靠山,以后除了手上的谢家军兵权,她已一无所有。退一步讲,睿王下狱,迟早会有人对他们商家下手。就凭商家兄妹二人,想独掌谢家军大权,只怕是痴人做梦了。”
“所以侯爷已经先一步赶了过去了。”浮月道,“想必夫人这会,也只能靠着侯爷了。”
“女人嘛,你想独揽大权,也得看看自己的斤两。郡主那是打出来的天下,是靠着自身征服的三军。而她商青鸾做过什么?有什么?若非军中将士,敬服郡主之德,哪有她商青鸾什么事。”疏影起身,浮月快速取了外衣与她穿上。
腰间珠翠清响,眉目如画,笑意嫣然,一身素衣翩然,疏影抬步便往外走。
“侯爷此刻就在主院,主子此刻过去,是否不妥?”浮月蹙眉。
疏影一笑,“现在不去,又当何时?”
盈盈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这样的女子,才堪与执掌侯府大权。像商青鸾那样的姿色,疏影是绝然看不上眼的。只可惜,赵妍死不了,不然此刻——到底是功亏一篑。
不过赵妍没死,夏雨死了,也是一样的。
横竖有人死,那就对了。
谢蕴进门的时候,商青鸾正靠在软榻上,面色微微发青,神色恹恹,看上去是有些不太好。见谢蕴进门,云儿急忙将商青鸾搀了起来。
“不必行礼。”谢蕴蹙眉,瞧了她一眼,顺手便将软垫取过垫在她的腰部,让她能靠得舒服一些,“好些吗?”
“夜里受了凉,没什么大碍。大夫说,吃几贴药就好。”商青鸾眸色微恙,话语中透着少许无奈。
谢蕴点了头,抬眸望着她良久,而后又垂下眸来。
商青鸾一笑,看见他袖中紧握的拳头,“我很好。”
只有三个字,让他的身子微微绷紧了一下。
而后,他轻叹一声,“我知道。”
他也只有三个字。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房门紧闭,谁也不知道,谢蕴与商青鸾到底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谢蕴出来的时候,疏影便看见了他手中的青铜之物。那不是她一直想要的东西吗?那是——什么?
“侯爷?”疏影上前,“这是什么?”
谢蕴站在门口,扭头回望了靠在软榻上绵软无力的商青鸾一眼,而后低眉盯着掌心的青铜之物,“是谢家军的三军虎符。”
羽睫陡然扬起,疏影愕然盯着眼前的谢蕴,“夫人她竟然肯——”
深吸一口气,谢蕴冷了眉目,“夫人病重,即日起,夫人搬入侧院,任何人不得探视。违令者,家法严惩,决不轻饶!”
语罢,谢蕴头也不回的离开。
疏影仲怔了片刻,站在原地有些欣喜。
商青鸾搬离主院,那就意味着,这个院子将会腾出来,而再过不久,商青鸾将会守着她的侧院,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冷宫弃妇。
抬步上前,步入房中,商青鸾倦怠的靠在软榻上,垂着眼眸也不知在想什么,看上起面色发青,神色恹恹,似乎——是有些不太对劲。气色很差,人也显得憔悴,不似当初的趾高气扬。
“参见夫人。”疏影行礼。
商青鸾摆了手,似乎懒得说话。
疏影起身,“夫人这是怎么了?”
云儿白了她一眼,没好声好气的冷道,“自个儿不会瞧吗?夫人不舒服,你就别在这儿碍眼了,免得到时候夫人的心坎堵得慌。”
“是啊,侯爷刚刚说,让夫人搬入侧院,想来夫人的病是有些厉害。不过夫人放心,侯爷乃是重情重义之人,来日必定也不会亏待了夫人。”疏影浅笑。
“说这话也不怕打脸,好像你已经是夫人了?”商青鸾蹙眉,冷飕飕的睇了疏影一眼,“江疏影,你别得意。我再不济,不管住哪都是侯府夫人。你再得宠,哪怕是住在皇宫里,你也是个妾。以后即便你有孩子,那也是庶出。懂?”
疏影也不恼,如今这时候,还跟商青鸾计较什么。
在疏影眼里,商青鸾可谓是黔驴技穷,已然到了末路。谢蕴都不将她放在眼里,逐出主院,她还有什么可猖狂的?
“庶出便庶出吧,若这镇远侯府,独我一人有子,庶出与嫡出又有什么区别?”疏影缓缓坐下来,眉目浅笑,饶有兴致的望着商青鸾发白的面色,“夫人想来都听说了,睿王府没了。”
“说你蠢,还真的蠢。睿王府不是好好的在那吗?”商青鸾轻嗤。
疏影冷笑两声,“睿王下狱,你还指着他能护得住睿王府吗?”
“先帝有旨,不得入睿王府办案,便是东方越如今恢复了摄政王之名,也不敢进睿王府半步。重兵围困,也无人敢上前擒拿睿王爷。”商青鸾剜了她一眼,“你以为睿王,是这般轻易就能弄死的吗?他若不是心甘情愿的束手就缚,就凭侍卫军凭那些酒囊饭袋,能抓得住他?”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疏影一笑,瞧着霜儿端着一盅东西上前,饶有兴致的掀开了盖子。霜儿眉头微蹙,随即看了商青鸾一眼。
疏影嗤笑,“我当是什么呢?原是白燕,夫人若想吃燕窝,大可去我那儿,那些血燕过来,何必这般委屈自己。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你想吃多少,我就送你多少,反正侯爷送我的太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呢!”
“滚出去。”商青鸾话语清冽。
“哼!”疏影拂袖转身,奚落了商青鸾一番,心里觉得何其痛快。再过一会,就该有人过来,将商青鸾挪到侧院去。
不会再有人记得她这个侯府夫人,等过段时间,自己给谢蕴生个一男半女,就再也没有商青鸾什么事了。就算她空有夫人之位,也是白搭。
“小姐?”霜儿上前,眸色微暗的望着瓷盅中的燕窝。
商青鸾微微推了一把,娇眉紧蹙,似是极为不舒服,“拿开吧,我现在吃不下。”
“小姐,好歹吃一点吧!”云儿担虑。
商青鸾摇了摇头,面色青白相加,“我是真的吃不下。”
云儿轻叹,不吃东西,这可怎么好呢?
“小姐,那喝点水吧!”霜儿倒了一杯水。
云儿伸手接过,“小姐?”
商青鸾还是摇头,“我再睡会吧!”
“好!”云儿颔首,取了大氅与她盖着,便跟着霜儿一道走出去。到了门外,云儿便去煎药,霜儿转身便出了主院。
外头的假山后面,疏影悠然自得的坐在石头上,浮月立于一旁,见着霜儿便忙笑道,“快些,主子在等你的消息!”
霜儿匆忙给疏影行礼,“疏姨娘。”
“商青鸾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呢?”疏影笑问。
霜儿道,“昨儿小姐听说睿王府出了事,睿王宫变,当下急得不得了,想要领军出去,却被侯爷拦住了。后又听说睿王下狱,睿王府重兵围困,便一下怒极攻心晕了过去。等醒过来,身子就不行了。大夫说,怒极攻心,怒则伤肝,小姐的身子一下子受不住,虽无性命之忧,但也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日才能恢复过来。”
疏影一笑,“睿王府没了,商家就失势了。别说是商家,便是咱们这镇远侯府,只怕也是岌岌可危的。”说着起身走到霜儿跟前,“霜儿,你是个明白人。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要知道,一旦进了那侧院,想要再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疏姨娘。”霜儿扑通跪下,“霜儿不想一辈子困在那儿。”
“你先起来,我给你想个法子就是。”疏影搀了霜儿起身,“你这丫头就是太老实,只顾着为别人想,怎么也就不顾及自己呢?那云儿是夫人的心腹,来日夫人必定会将她嫁出去,到时候也免了她的困苦之刑。而你呢?夫人是不会想着你的!你看夫人当初打你那一顿板子,可压根没拿你当自己人。”
疏影轻叹着,“我呀,也是与你们这般卑微出身,自然明白你们的苦楚。可是霜儿,这世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若想好好的过活,就得为自己想出一条活路来。”
听得这话,霜儿连连点头,“霜儿全凭疏姨娘做主。”
浮月将一个小瓷瓶交给霜儿,“把这东西下在夫人的药里。”
霜儿霎时大惊失色,扑通跪地,“霜儿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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