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既然跟着你,吃苦受累都没什么。只是,别碰她。”
语罢,她转身便往外走。
蓦地,只听得“砰”的一声响,伴随着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有滚烫的东西从后脑勺慢慢的涌出,逐渐冰凉。
她僵在那里,幽幽的转过身来,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了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身子重重的倒伏在地,与落地的茶壶碎片一般,和不断从头部涌出的鲜血一道,从喧嚣归于宁静。
躺在地上,听不见,看不见,胸腔里的心脏还在微弱的跳动。有光线从门口处落进来,而后彻底的陷入一片漆黑。
“阿雨——”她最后喊了一句,便没了声音。
这就是她守了一辈子的男人,曾经的风花雪月,对于夏天德而言,不过是万花丛中的一点。他从未爱过任何人,他只是习惯了骄奢淫逸,习惯了尽享富贵,却根本做不到与共患难。
到底,是她错了。
错付一生,临了还连累了自己的儿女。
悔不当初啊——
“你来干什么?”寻梅冷眼望着,端了茶盏过来的夏天德,眸色锐利的盯着他手中的杯盏,“这儿不欢迎你,出去。”
夏天德扑通就跪在了门外,一把鼻涕一把泪,“丫头啊,是爹不好,爹不该跑出去喝酒,实在是受不住酒瘾。你也知道的,爹没有恶意,醉酒之人做出的事情哪能算数呢!你要是不原谅爹,爹就跪死在外面。”
“呦呵,有种你就跪死在外面。”阿妙娘啐一口瓜子皮,白了一眼门口跪地的夏天德。
夏雨嚼着小点心,也是一脸的不以为意。
跪?
爱跪就跪,她可没让人跪着。
哪知这夏天德跪着爬到房内,夏雨微微蹙眉,寻梅也跟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夏天德吃错药了吧?怎么突然态度来个大逆转,看着不太对劲。
“你干什么?”夏雨问。
夏天德眼泪鼻涕的哭道,“你要是不原谅我,阿丽也不肯原谅我,那我还活着有什么意义?”
“呦呵,这个时候,知道情深意重了?刚才那一耳光子甩过去的时候,也没见你那么在乎阿丽!”阿妙娘冷嘲热讽。
“是我错了,我不该喝醉酒,喝醉了酒我就容易犯浑。丫头,你也知道爹的性子,就好那一口酒。”夏天德擦着眼泪,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真了,“你原谅我吧!”说着便将手中的茶盏递上去,“你若是原谅我,就喝了这杯茶,那你娘也就不会再赶我出去了。”
寻梅上前,冷然盯着夏天德手中的那杯茶,俯身冷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好端端的给自己晚辈敬茶,不会是下了毒吧?”
夏天德盯着夏雨,突然就给夏雨磕了一个头,这着实把夏雨和阿妙娘都给惊着了。
“丫头,爹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让你娘赶我走。”夏天德抽泣。
“夏天德,你搞什么鬼,给阿雨磕头是不是想折她的寿?”阿妙娘一把瓜子撒在他脸上,愤然上前,“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在老娘跟前玩花样,我就弄死你。阿丽呢?”
夏天德拼命的给夏雨磕头,哭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丫头,你不原谅我,你娘都要给我收拾包袱了,还不许我进门。阿雨——你就帮爹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见状,阿妙娘蹙眉望着寻梅,两人没有再说话。
看样子,阿丽娘是在为夏天德收拾行囊了,所以夏天德以为她来了真的,这才吓坏了来磕头认错。
“你不喝茶,就是不原谅爹,爹就磕头磕到死为止。”夏天德哭道,“什么折寿不折寿的,反正我离开了睿王府早晚得饿死,还不如就这样磕死在你面前。”
“你这人怎么这样无赖?”寻梅忍不住。
夏雨轻叹一声,“他何时不无赖吗?”伸手接过了夏天德手中的杯盏,“我有孕在身,辛伯伯说不能喝茶,太凉。我就抿一口,你起来吧!”她打开了茶盏盖子。
“少主?”寻梅抿唇,“还是别喝了,我看他没安好心。”
闻言,夏雨望着眼前又哭又闹又磕头的夏天德,额头都磕破了皮,微微渗着血,看上去极为狼狈,“他这个样子,让我哥看见了,不定要怎样难过。”
语罢,夏雨抿了一口茶水,“起来吧!”紧跟以袖掩唇轻咳了几声,长长吐出一口气,“爹,我不想为难你,你也别让难做。娘心软,你别欺负她,否则就算是哥的面子,我也不给。”
夏天德欢天喜地的起身,“好好好,我马上去找阿丽解释清楚。”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脚步,“对了丫头,那个——我在外头喝酒的时候,听到了一件事,好像与你有点关系。”
夏雨蹙眉,“什么事?”
听得这话,夏天德眼神躲闪的望着寻梅和阿妙娘,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吧,都不是外人。”夏雨起身。
“好像是有关于你的身世。”夏天德深吸一口气。
阿妙娘突然上前,“你发什么神经?阿雨是谁,你不清楚吗?什么身世不身世的,她就是吃羊奶长大的,你少给我扯淡。再胡言乱语,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你怎么可能知道。”夏雨冷笑两声,“爹,是谁让你跟我说这些话的?”
夏天德猥琐的缩了缩身子,“你若不信,那就当我没说过。”
“人家让你转达,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你现在不说了,岂非没有忠人之事?”夏雨双手环胸,“拿了人家多少好处?说说吧!”
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夏天德,从小在夏天德的不作不死中长大,对夏天德那点伎俩,夏雨是心知肚明的。不过,既然有人拿她的身世做文章,那这个人势必知道些什么。
对付她?是为了赵朔?还是——别的?
阿妙娘咬牙切齿,“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吃里扒外的东西!”
“那个人,你也认识。”夏天德战战兢兢的往后退,“她说你亲生的爹娘都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一个个尽享荣华富贵。而你,是你爹娘不要的孩子,甚至于你爹娘还亲手杀过你一次。”
“你说什么?”夏雨愕然瞪大眸子,脚下骤然移动,胸腔里一股无名之火腾然而起。等寻梅回过神,夏雨已经按着夏天德抵在廊柱处,她锐利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咽喉。有嫣红的液体,慢慢的渗出,染了她极为好看的手,微微透着妖娆血色。
阿妙娘自然没听明白,可寻梅却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叫亲手杀过你一次,夏雨那次险些丧命,不就是因为摄政王东方越和薄瑶太后吗?难道是——若是如此,那可就真的坏事了。
别说是夏雨,便是寻梅也接受不了。
历经那次凶险,寻梅至今心有余悸,如今剧情大反转,让夏雨如何承受?
“少主?”寻梅慌忙上前,“少主你别中计,他们是故意为之,故意让你激动。你如今身怀有云,辛老头说过,你不能激动,否则容易动了胎气。”
阿妙娘也慌了,寻梅都紧张了,无异于此事非同小可。
“阿雨你快松手,你坐下来,你别激动。”阿妙娘握住了夏雨冰凉染血的手,夏雨眸色一窒,这才回过神来收了手。阿妙娘松一口气,“丫头,你坐下来,别听他胡说。这夏缺德嘴里没一句实话,你也能信他?大娘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过不去的坎,这个坎是你一辈子的遗憾。”
“大娘。”夏雨垂眸,缓缓坐在了栏杆处不语。
夏天德瞬时瘫软在地,打死他也没想到,夏雨的功夫如此出神入化,当初被他拿着擀面杖,追得满街跑的臭丫头,如今伸手就能置人于死地。
寻梅的剑快速出鞘,直接架在了夏天德的脖颈处,“这件事,是谁在背后捣鬼?你今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我就让你尝尝我百花宫肠穿肚裂的剧毒。少主念着你是夏禾的父亲,对你手下留情,但不代表我也会手下留情。”
“是疏影!是疏影!”夏天德疾呼,“不关我的事,跟我无关,是疏影让我这么说的。她还说,当朝太后就是你亲娘,可她为了公主,为了另一个女儿,明知你是她的骨血还要置你于死地,何等无情无义。不过,有这样的娘,配你这样的贱人,倒是——”
他咽了咽口水,没敢说下去。
夏雨面色惨白,神情微滞,“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谁是我娘?谁?”
“当、当朝太、太后!”夏天德声若蚊蝇,可夏雨听得清清楚楚。
当朝太后?
薄瑶太后?
太后娘娘?
阿妙娘愣在当场,一屁股跌坐在夏雨身边,“太后——怎么会是太后呢?那阿雨,跟皇帝岂非是兄妹?阿雨是公主?”
“不不不,疏影说——”夏天德抖如筛糠,“阿雨是个孽种!”
眸,骇然瞪大,夏雨听见胸腔里有东西,突然就碎了。
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