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入狱的消息,很快就传开,宫内宫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死里逃生,终究还是自投罗网。谁也不知道,夏雨为何还要回宫,为何冒死也要见薄瑶太后,都当她是傻子,脑筋不清楚。
可赵朔明白,每个心里都有一道疤。
薄瑶和东方越,是夏雨心中无可磨灭的疤痕。
她若不让自己面对,早晚有一天,她会忧思难解,死在这上头。人该直面自己的内心,直面那些不堪回忆的过往,才能明白得失之间,自己存在的价值。
阿奴跪在赵朔跟前,“属下知罪,请王爷责罚。”
“她到底还是知道了。”赵朔伫立窗前,眸色悠远深邃,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这本就是她该知道的事情,我也只是想让这些事,来的晚一些再晚一些。可终究,还是知道了。知道了也好,若能过了这一关,便是晴天。”
夜凉如水,心中挂牵,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她身边。
可他明白,此刻的她需要安静,他的出现只会让她崩溃脆弱。有些事,有些痛,有些坎,是谁都替代不了的。
夏禾焦灼的站在一旁,“那阿雨会不会有事?”
阿奴蹙眉。
“本王不许,谁敢?”赵朔斜睨他一眼。
便是这一眼,夏禾似乎看见了他眼中,一闪即逝的担虑和心疼。赵朔是在乎的,只不过有些事夏雨必须自己迈过去。
说不担心不害怕,比自欺欺人还可笑。
“阿雨还有身孕,这天牢——”夏禾紧张得直搓手。
“她见到了想见的人,就会出来了。”赵朔低语,“以她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
夏禾轻叹,是这个理。
夏雨那性子一旦上来,九头牛也拉不回。
赵朔不担心宫里,只担心宫外。
宫外的茂王府和摄政王府,赵誉和东方旭一旦得知夏雨未死,必定会采取行动。赵誉想必会担心,夏雨未死的消息传出来,清梧宫里的自己会振奋精神,就此重出山河。而后,这两人都想着,拿夏雨来威胁他。
自己手中的二十万大军,他们没能找到虎符,自然无法调动,一旦赵朔振臂高呼,二十万大军足以踏破整个京城。
他从未想过,要让夏雨身陷险境,可这一次,怕是要改变计划了。
所有行程,悉数提前。
遥望天际,负手而立,心中百感交集。
果不其然,赵誉得知夏雨生还的消息,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你说什么?”赵誉愕然,“在天牢,被抓住了?”
孙启颔首,“是,如今私闯皇宫大内,劫持太后娘娘,已被皇帝下令关押在天牢之内。此事宫内都传遍了,绝不可能作假。”顿了顿,孙启又道,“王爷,该下决定了,夏雨没死还身陷囹圄,只怕清梧宫和摄政王府的那两位,不会甘心了。”
赵誉眉睫陡然扬起,“你是说东方旭会——”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戏码古往今来也不知玩了多少次,可总有人乐此不疲。王爷,若是拿下了夏雨,就等于拿下了睿王手中的二十万大军。如此一来,胜算怕是不止一半。摄政王府本就有神射军在手,再加上睿王手中的二十万大军,后果不堪设想。”孙启凝眸。
赵誉点了头,“没错,只不过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迟了?对于夏雨之事,睿王绝不会一无所知。如今夏雨光明正大的出现了,他的那些旧部,肯定会第一时间保护夏雨。赵朔与东方越斗了半辈子,根基极深,尤其是宫禁之中,遍布党羽。”
“王爷,咱们已经联合了叶家,还有外邦,如今起事还来得及。东方旭根本不成气候,就凭他一时半会未必能驾驭得了神射军。而睿王还困在宫内,出宫便等同于畏罪潜逃。现在的时机,对于咱们而言,是最好不过的。”孙启冷笑,“皇帝若是要杀了夏雨,睿王肯定要跟皇帝为敌。一个女人,就能让他们乱成一团,王爷正好可以乱而取之。”
“如此极好。”赵誉冷了眉目。
孙启道,“如今离年前还有十数天,不如——”
赵誉切齿,“过年?年关一声炮响,万家灯火阑珊。”
“明白!”孙启俯首,“卑职马上安排,在最短的时间内,清楚所有障碍。”语罢,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卑职参见皇上,敬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得这话,赵誉仰头大笑,笑得那叫一个得意忘形,“好!待本王大业可成,必定封你为开国元勋。”
“谢皇上!”孙启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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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
东方旭愣在那里,“你说什么?”
云官俯首,毕恭毕敬,“夏雨在天牢,说是劫持了太后娘娘,是皇帝亲自下的抓捕令。”
“天牢?”东方旭冷眸眯起,“我就知道,她没死。但我没想到,她竟然自投罗网,去了皇宫大内,还敢找上太后。”他微微一怔,“太后没说什么?”
“没有。”云官摇头,“太后娘娘什么没说,事发之后,太后娘娘一直闭门不出,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不过据慈安宫的宫人说,夏雨下狱之后,太后娘娘哭了。”
东方旭沉默了。
哭了?那就意味着夏雨知道了真相。
苦笑一声,带着令人嘲讽的冰凉,东方旭将手搭在了鱼缸的沿口,慢慢的滑动着,“终归还是知道了,逃不开的劫数。还以为人死了,一切都就到此为止,没想到——死亡,只是个开始。这一关,谁都别想跑,谁也别想好过。”
“有因才有果。”云官轻叹。
“我不信因果。”东方旭摆弄着水面的睡莲,“若是真的有因果,死在我手上的冤魂何止千计,那我岂非早就该死了?”指尖撩起清水,响起潺潺水声,“盯紧茂王府,赵誉绝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时机。”
“公子不担心清梧宫那头?”云官蹙眉。
东方旭冷哼,“清梧宫?你的那个赵誉是傻子吗?夏雨被抓,赵誉第一时间就会让人盯着清梧宫。既然他盯着了,咱何必还劳师动众?有赵誉在,清梧宫出不了事。如今所有人都在打夏雨的主意,包括皇帝。有夏雨在手,赵朔就能把兵权交出来。”
云官担虑,“只是夏雨,不好控制。”
“废话,那么容易就能控制,赵誉岂非早就得手了?”东方旭深吸一口气,“我只怕夏雨入狱,实则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云官不解。
“找了太后对质,如今是不是该找义父对质了?”东方旭冷了眉目,“父女相认的画面,应该会很感人吧?只可惜义父这辈子杀的人太多了,注定此生难赎。夏雨的性子那么硬,能不能认他还是个事!”
云官微怔,“有摄政王当父亲,不好吗?”
“她若是看中身份地位,那就不是夏雨了。”东方旭得意轻笑,“她若是一身世俗之气,赵朔能看上她吗?鲜少能有女子这般豪爽浪荡,不拘小节,也少有这样的情深意重之人。可也偏是所谓的情深意重,能在绝处逢生,也能轻而易举的置人于死地。夏雨,错在太重感情。”
“义父杀了她一次,也杀了她的兄弟,她即便能原谅一次,不可能原谅第二次。所以这一次,义父也栽了。不管他是真疯了还是假疯,都无路可走。这比杀了他,更让我心里痛快。”
杀一个人容易,可要让人活着,活的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真的畅快淋漓。
只一眼,云官瞬时心生畏惧,尤其是迎上东方旭发亮的双眸,阴狠毒辣得让人心惊胆战。他的心,早已扭曲了,扭曲得不成样子。
同样的扭曲的除了东方旭,还有一个,那便是疏影。
清朗的笑,笑的这样得意,这样张狂。便是夏天德,听得也是心惊胆战。外头的阳光极好,可偏偏心里却是寒凉至绝。
“我的银子呢?”夏天德起身。
疏影止住笑,幽然转身,若有所思的望着夏天德,“你放心,我有的是银子,绝对不会少你一分一毫。只不过咱们说好的,你还有另外的作用。”夏雨既然怀孕了,那么宫里的那位想必肯定坐不住。能让夏雨怀孕,能让夏雨毁了花满楼,这大手笔不是夏雨一人能成的。
所以呢,赵朔极有可能已经出宫。
而且更可能的是,赵朔和夏雨在一起。当然,这话她可跟任何人提过,有些事若是让太多人搅合进来,自己的计划可就坏了。夏雨,该毁在她的手里才对。
祸害了夏雨,也不能放过赵朔才是。
疏影笑得这样冷冽,眉目如画,倾国之色却有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冰凉。
“可如果那样的话,他们不会杀了我吗?”夏天德自然也是怕死的。
疏影一笑,“你放心,我的人随时随地都护着你。何况你还有个儿子夏禾,夏雨便是不顾及你,也该顾及着你的儿子。夏禾对夏雨那是没话说,小时候都愿意为她出生入死,夏雨欠他太多,所以无论你犯下什么错,夏雨都不会杀你的。她自己没爹没娘,可不敢让夏禾也没了爹。”
夏天德点了点头,夏雨那性子,确实是如此。
“可我怎么知道我儿子在哪?”夏天德心惊胆战。
“往城外走。”疏影蹙眉,“一定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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