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这一笑,若揽尽日月光泽,教人再也无法将她从心里抹去。
火光熄灭的那一刻,薄唇勾起,赵朔深吸一口气,“丫头,你爹自由了,你高兴吗?爷很快也会来找你的,很快的。”
大燕朝更改年号,废天保,史称建武。
是为建武元年。
所有人都还在欢天喜地的过大年,却有一辆青布马车,悄然离开京城,朝着南方渐行渐远。风过车窗,撩开车窗帘子,一袭华发依旧,褪却蟒袍华服,着布衣青衫,寻田园之乐,沐天伦之欢。
“主子,现在去哪?”驱车心腹笑问。
车内,传来略颤的声音,“江南。”
建武元年,摄政王东方越病体好转,皇帝颁旨嘉奖,特遣送回府休养,自此闭门不出,不问正事。神射军与侍卫军整编,归入郭胜手中,而调度大权悉数落回皇帝赵禄手中。神射军始有愤懑之绪,郭胜斩杀数名领军之将,才将众怒镇压。
擢升不少皇帝心腹大将,掌控了皇宫内外的所有禁军大权。
三月光景,代州传来好消息,乌托国因为国中兵变,五皇子弑君夺位,根本无力支持边关战争。赵禄趁机派梁安邦为使臣,与乌托国接洽。大燕承认五皇子的乌托王地位,但必须保证乌托国永不相犯,如此也算是稳定了边关大局。
李焕回京复命,商正驻守代州,梁安邦带着议和协议随之上京。
梁家父子为大燕朝可谓鞠躬尽瘁,皇帝特赐梁父永定侯爵位,可世袭之。梁家,可谓满门荣耀。可当赵禄问及梁以儒,要何赏赐时,梁以儒却只淡淡的道了一句,“皇上若是真的要赏赐微臣,可否把白梅山赐给微臣。微臣喜梅,想——”
赵禄蹙眉,“你就要这个?旁人要高官厚禄,你却只要一个白梅山?”
“微臣此身荣耀皆皇上所给,已无所求,平生夙愿不过是寻一隅之地,弄梅为乐。”梁以儒笑得这般温和,有一种从心里散出的暖意。
赵禄看不懂,只觉得似乎其中有些故事。
“求皇上成全。”梁以儒行礼。
“准奏。”赵禄缓步走出御书房,“二弟,你是不是有什么故事,没有告诉朕?这白梅山不过是一座小山,你不会真的是喜欢梅花吧?你若真的喜欢,朕可以把茂王府里的梅花,都赐给你。”
梁以儒摇头,“不必了皇上,臣要这白梅山,其实只是留个念想。”
“听说阿雨当时与你去过一趟。”赵禄一开腔,梁以儒便垂下了眼眸,笑而不语,却笑得这般艰涩。
如今,已是生死两茫茫了。
“你——也该娶亲了。”赵禄道,“阿雨不会回来了。”
梁以儒点了头,“微臣知道,只不过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微臣还需——”
“听说你与那东方青倒有些情分,说起来东方青是在宫中长大的,为人耿直中正,与她的父兄是截然不同的。”赵禄顿住脚步,转身望着梁以儒,“若你真的中意,朕也可以为你赐婚,让她名正言顺的进你梁家大门。”
袖中,五指蜷握。
梁以儒苦笑,“皇上——”
“你好好考虑吧!”赵禄拂袖而去,徒留下梁以儒痴愣原地。
东方青?
他是亏欠了她的,毕竟沾了她清白之身,虽然情非得已,当初也是为了要救她。可话说回来,若不是他有难,她岂能落到这样的地步。
听说摄政王府那头,她也能没回去,如今还不知身在何处呢!
一声叹,梁以儒出了宫回自己的府邸。
门前下车的时候,梁以儒抬头看一眼自己朱漆大门上的匾额,原本的少傅府,如今成了永定侯府。永定侯位,乃世袭爵位,他该高兴,自己荣耀满门。
可这一身荣耀到底无人能共享,也就少了最初的意义。
若是知道会这样,他就不该名列三甲。
若是能做个平头百姓,想必会更开心一些,至少还能随她浪迹天涯。
然则现在,都不可能了。
“公子?”相宜喊了一声,“咱进去吧!”
“去白梅山看看吧!”梁以儒转身朝着马车回去。
相宜仲怔,“可是公子,三月桃花都快开了,梅花早就凋零得不成样子,你还去白梅山作甚?”
“让你去就去,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梁以儒轻声呵斥,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相宜撇撇嘴,只能使唤车夫,往白梅山去。
如今的白梅山,只剩下满枝繁叶,梅花早就过了花期。京城较冷,是故桃花还只是花苞,未能绽放。再过几日暖阳,约莫桃花也要盛开了。
“都没了。”站在梅树下,仰望着疏疏落落的梅花,残存的也就那么一两朵,这儿以后都是他的。不远处立着一个小茅屋,屋前竟站着一名女子。
梁以儒仲怔,随即快步走过去。
他这一过去,那女子转身便走。
他刚要喊出声来,却愕然顿住了脚步,“青姑娘?”
音落,女子止步垂眸,依旧背对着他,“世子爷,怎么到这儿来了?”
相宜道,“这儿以后便是我家公子的,为何不能来?青姑娘,当日一别你怎么在这?为何不回摄政王府呢?”
彼时相宜不在京中,自然不知道梁以儒与东方青之间发生的事情。
东方青似乎显得很拘束,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潇洒利落,“不好意思,占了你们的地方,我马上收拾一下就离开。”
“青姑娘。”梁以儒喊了一声,“不必,你若欢喜,可继续住着。”他一步一顿上前,“长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很好。”东方青深吸一口气,“一直都很好,你呢?”仿佛想起了什么,竟顾自苦笑,“对了,恭喜你世袭侯爵。你看我这脑子,如今是越发的不中用了,你都成了侯府世子,如何还能不好呢?你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想必过不了多久,皇上也该为你赐婚了。”
语罢,她快步朝着茅屋走去。
一扭头,梁以儒骇然僵在当场。
在一旁的竹架上,晾晒着孩儿的衣物,小小的十分精致,可见是一针一线仔仔细细做的。
“这是——”梁以儒仲怔,双手微颤着拂过那些衣物,“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青已经走到了门口,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收衣服了,当下窘迫得无法言语。
身后脚步声急促,梁以儒突然拽住她的胳膊,直接将她扳过身来。微微隆起的小腹,显而易见的孕态,都在昭示着她如今怀有身孕。
“这孩子——”梁以儒只觉得心头一窒。
东方青笑得尴尬,“我从未想过要出现在你面前,你就当我不曾出现过!我现在就走,你放心。”
“是我的?”梁以儒紧握她的手腕。
相宜瞪大了眸子,“公子,你跟青姑娘——你们两个?”
“是不是?”梁以儒追问。
东方青咬唇不语。
其实梁以儒不用想也知道,她的武功极好,若她不愿基本上是无人能靠近她的。当然,除了那些卑劣的手段之外。何况当日他与她之时,她还是个处子之身,是故她离开数月,这孩子——应该就是当时怀上的。
可她,却一直避着他。
“我不想给你造成困扰。”东方青含笑掸去他的手,“我当日就说得很清楚,你既不悦,我自不会强求。以后,也是如此。没有你,我也可以把孩子带大。”
“我们是夫妻。”梁以儒低语。
相宜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默默的背过身去,站到一旁。心道,咱家公子什么时候成亲了?如今还直接给老爷带个孙子回去,会不会吓着老爷?
东方青稍稍一怔,却没有吭声。
“皇上说,要赐婚你我。”梁以儒笑了笑,眸中晦暗不明,“如今我想着,也该应下来了。当日仓促,现下便还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东方青红了眼眶,低眉望着自己的小腹,“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你会说这样的话吗?”
梁以儒不语,却是握紧了她的手。
“也罢,如今追问这些都没有用了。”东方青哽咽笑道,“我便跟你回去,这孩子总归是你们梁家的,也该认祖归宗才是。至于你我,但凡你给我一点机会,我都不想再放手了。你爱不爱我都无所谓,反正我是跟定你了。”
能怎么办呢?这颗心早就交付了。
收不回来,只能继续沦陷。
只要不死,都还有机会。
可她忘了,他是梁以儒,看似温润的男子,那可心怎么捂都捂不烫。
对不起,非我凉薄,只是我想暖的人,不是你。
“相宜,为少夫人收拾东西,回府。”梁以儒瞧了相宜一眼。
相宜“诶”的应承一声,屁颠屁颠进了屋子收拾东西。
这少夫人二字,实在悦耳,东方青忽然觉得心都软了。真的好喜欢他这样喊着她,少夫人——梁少夫人。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