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拍了拍她的手,叹道:
“怎就非要走呢?这大雨的天,再多住些时日不好么?”
只怕再住些时日,她更是舍不得。
七娘又劝道:
“实在是酿哥哥兄嫂想得紧,一拖再拖,倒不好了。”
李清照看了陈酿一眼,心中微微不悦。
自己走就是了,偏还带着七娘!
她方道:
“婶婶知道劝不住你。只是,没了长辈在跟前,你可要兀自保重啊!有甚么不顺心的,只管与婶婶来信,婶婶接你回来就是了!”
七娘笑了笑,又偷瞧陈酿一眼,方道:
“婶婶放心,哪有人敢欺负我来?”
李清照轻抚的发髻,心下一阵刺痛。多好的孩子啊,容貌姣好,性情也清灵。
偏偏,没有做母女的缘分!
她轻叹一声,又教丫头捧了个布包来。
还不待她言语,七娘忙做推辞:
“婶婶,此前已说了,七娘不能要你们的馈赠!”
李清照摇摇头:
“这孩子!非要撇这样干净不成?你且看看是什么!”
七娘看了看四周之人,遂将布包打开。
原来,其中并非他物,而是几册书页。
李清照方道:
“你不是在整理文章么?我想这很好。这是我从前整理过的一些,如今赠你了。日后,只将这些一同成册。若成得一套《宋文大观》,也不枉这些日子我教你一番。”
七娘惊地说不出话。
李清照的这份礼物,是远胜于金玉之物的。她本是当世有名的才女,这些册子,可谓是一字千金。
不论于当下,或是于后世,皆是无价之宝,功在千秋!
七娘捧稳了这些书册,忽觉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重量。
沉甸甸的,长在心里的重量!
她正色望着李清照,只道:
“婶婶放心,七娘必定不负所托。”
一时间,七娘与陈酿遂上得船去。
赵明诚撑着油纸伞,与李清照并肩而立。
她半倚着丈夫的身子,一面挥手道:
“可要记得写信啊!”
渡船渐远,就着雨声,七娘已闻不见她的话了。她只看着李婶婶与赵伯伯的身影,在雨中渐渐模糊,直至不见。
因受了李清照的鼓舞,七娘更是笔耕不辍。船上闲来无事,她遂日日与陈酿作注校对。
时日长了,七娘只觉眼前的文章一篇比一篇有趣。竟丝毫没有从前的厌烦!
大抵,这就是圣人所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既解得其意,自然就更有趣了!
这一日,七娘正整理到一篇墓志铭,是一位大臣为自家长嫂所写。
七娘眼波一转,忽问道:
“不知酿哥哥的兄嫂,是怎样的呢?”
陈酿停下笔,朝船舱外看了看,扬州是越发近了。
想来,自己也许多年不曾见过兄嫂了。
他遂笑道:
“酿哥哥的大哥是位憨厚的生意人,嫂子亦是贤惠持家。待你见过,自然知了。”
七娘哦了一声,兀自想象了一回。
酿哥哥那样好的人,家人应也极好的吧!
她笑了笑,又看一眼陈酿。酿哥哥的家乡,应也是个极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