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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思呆住了。
想起拓跋巍巍的另眼看待,想起他宽厚得像他身躯一样的性格,想起他主持自己和他女儿婚礼时浓浓的爱意,想起他抱外孙发出的爽朗笑声,“扑通”一声,跪倒筏子上了……这时的他,只是个被迫作战的老人呀。
他连马都下不来呀。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
呆他身边的一个儿子大吼,调集人上来,人扑通、扑通往里头跳,这才找到他,他试图站起来,却是往里头滑了,众人七手八脚把他从到胸的河水中拽出来,就见他站不住了,几个壮士下去,弯腰把他扛住,抬起来,抬到岸边。
这个纵横草原多年的豪雄就躺在那儿了,王河悠悠地流淌着,风轻轻地吹着,沙哑的嗓子呼唤着。
众人无论想什么办法给他控水,浑厚的胸肌都阻挡着众人的努力。
李景思跳上岸来,与他哭泣的儿子拥抱一下,就朝他冲了过去,李景思终究是中原人,见到过落水的人,知道怎么急救,让人把他放到平板车上,把放脑袋的一头压下来,然后再帮他控水,捋舌头。
拓跋巍巍终于被控出了两口水,眼皮有了动静。
李景思却还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噩耗,就静静地跪在他身边。
拓跋巍巍的儿子从身后抱着李景思,喜极而泣,大声喊道:“还是阿哥你有办法。还是阿哥你有办法。把汗父救活了。”
在拓跋巍巍的儿子之中,倒是没有凶残如狼的人。
草原上的首领,很多都逃脱不了父子兄弟相残的命运,因为父亲是狼,儿子是狼,头狼只能有一匹,他们要相争。
但拓跋巍巍的儿子之中,几乎没有这样的人。
李景思也跟着感动,用自己的两只手按着他环绕自己的胳膊。
旁边的大臣匍匐一片,纷纷喊道:“汗王。你不能有事呀。你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办呀。”
拓跋巍巍又咳嗽了一口水。
他胳膊努力想抬起来,却抬不起来。
不过,他终于睁开眼睛了。
他眼里满是灰暗,奴隶们把他扶坐下,就坐在背后撑着他的身体。他费力地咳嗽半天,盯着李景思的人,眼神中满是绝望。
李景思没敢告诉他。
他反倒是自己判断了,他没死,没被呛浑,依然头脑敏锐。他含混说道:“景思。你怎么回来了。打败了?被他半道伏击了?”
李景思没有说话。
拓跋巍巍闭上眼睛,深深喘两口气,也许鼻腔和肺泡又把他辣着了,他又咳嗽,睁开满是眼泪的双眼说:“狄阿鸟他有王气。他知道争……”
李景思脑海里闪现出两个字:“气数”。
拓跋巍巍终究不会用“气数”这个词,这又说:“人心。”
他又说:“不能在少年时候与他见面,是我的遗憾。我已经老了,他却还年轻。他万丈的光辉已经掩盖我们这些生命即将逝去的人们,谁知道他的终点在哪呢?作为敌人,我憎恨他,作为一样的草原人,我欣赏他。当年不能将他网罗至麾下,是我平生一大憾事。哪怕将他杀死也好。”
李景思请求说:“汗王。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呀?我们向靖康投降吧。死也不能投降给他。要投降、投降靖康,这样才能保住汗王的命呀。”
拓跋巍巍轻声说:“我不行了。身体里的力气空了。我怕是要死了,回到拓跋神的身边接受教诲。如果我活着,还年轻,我带着你们投降靖康,我们喘口气,我们再回来,打败他,但现在不行了,我要死了。你们投降靖康,不会得到好的对待。靖康人不正眼看我们草原人,但投降他不一样……”
他吃力地说:“他虽然出身雍族,却是个草原英雄。你们只有向他这样心胸宽广的人投降,才能得到善待。”
李景思争辩说:“汗王为什么觉得他能?靖康不能?靖康皇帝是天子呀。”
拓跋巍巍惨淡一笑,说:“他向全天下的人展示了他的胸怀,要给我丞相之位,这还不够吗?他是个宽厚的人,你们就听我的,听我像我哥哥当年评价我一样评价他,他是个宽厚的人。”
众人木着不动。
不光李景思,其它大臣也可以接受投降靖康,却接受不了投降狄阿鸟,他们太憎恨这个人了,而此人原本应该是陈国的家奴,如果当年识破他的话。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