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夜色苍茫,吹在了赵苟的脸上,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一股子寒意自尾骨诞生,继而顺着脊梁骨直冲脑海,不由得感动一阵淡疼。
他苦着脸,倏然而生的一道道褶子密密麻麻地纠缠在一起,将他的一张本还算是仪表堂堂的脸给弄成了鸡窝状,看上去让人颇为揪心。
赵苟的心中怨念丛生:“我说老哥……啊,不,是老人家,你一大把年纪、头发胡子都白了,怎么能和我称兄道弟?你老人家这不是折我的寿吗?行行好吧,老人家,老爷爷,老祖宗,你就发给我吧,好不好?”
“我说老弟,问你话呢!瞧你人模人样的,不会是哑巴吧?啧啧,太可惜了……”王老汉正在兴头上,没注意赵苟那一脸的苦相,还以为人家是被他的平易近人给感动了,但却因为天生是哑巴、有口难言,无法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从而以特殊的方式展露出来。
赵苟张了张嘴想骂人,可面对着白发苍苍的王老汉,到底是没有骂出声来,反而给他一个苦笑。
唐人极讲孝道,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升斗小民对老人都很是敬重,而对于像王老汉这样古稀之年的老人,那更是差不多视之为自家的祖宗一样看待。
人生七十古来稀,一个人到了古稀之年,在大唐差不多就是人瑞般的存在,偶尔任性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赵苟若对一个古稀老人开骂,可以说那是比捅了马蜂窝还要凄惨千百倍。
你捅了马蜂窝,至少可以躲到水里,或是躲在屋子里不出来,等马蜂耗尽了耐心,打道回府重建家园的时候,也就安然无事了。
可赵苟若是骂了王老汉,嘿嘿,那就是躲无可躲、逃无可逃,躲在水里也会被人们那鱼叉给你叉上来,缩在屋子里,说不定会被愤怒的人们放一把火,将屋子和他一起给点燃。
赵苟深深地吸一口气,平复了一番心情,顺便也让脸上的褶子舒缓一些,然后,先是朝王老汉一揖到地,继而又朝诸位老兵行了个罗圈揖,挤出笑脸道:“回老丈的话,小可单名一个苟字,赵苟,给老丈和各位乡邻见礼了!
这些年,小可叔祖一家居于此地,多亏各位乡老、各位高邻照看了!”
“狗,赵狗,赵家的一条狗?”王老汉一边念叨,一边摇头晃脑,疑惑中夹杂着惋惜,念念有词:“我说小子,你们家老爷子可真够凑合的,这给孩子起名也太不讲究了!
按说、你们大家族的人不该如此马虎才对,莫非,你不是老赵家的人,而是人家的家奴?”
王老汉眼神一亮,做恍然大悟状,仿佛发现了天大的秘密,接下来看着赵苟的眼神就更加惋惜了,其间还带着一抹怜悯。
赵苟咬牙,用力吞了一口口水,差点一口将自己的舌头给咬下半截,合着口水吞下。
他强忍着心中的悲与愤,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僵硬无比,就连鼻孔中喷出的白气都带着些许火星。
这也不怪他,只怪王老汉太糟蹋人了,竟然说赵苟是老赵家的一条狗,你说世间有这么糟践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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