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承允仿佛受到雷击一般膛目结舌,怔怔的看着莫静宜。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就像一位垂暮的老人:“你为了救我,牺牲太大了。”
“无所谓牺牲不牺牲,我和他在一起三年,也不差这一百次,如果换做别的男人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肯定不会答应。”莫静宜表现得极为平淡。
这段时间她已经想得很清楚透彻。
说是交易,其实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并不排斥和裴铮丞交易。
趁贺承允失神,她推着他的肩,缓缓坐了起来,缩在沙发角落,抱紧了双腿:“承允,我不想骗你,这些日子我和他一直有来往,我不可能忘记他。”
曾经以为和裴铮丞分手只是放弃一段感情,可是爱情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实际上放弃裴铮丞不仅仅是放弃一段感情,而是放弃拥有爱情的人生。
她一直以为爱情已经离她远去,直到裴铮丞以王者之姿回归,她冰冷的心重燃了爱火,再次尝到了爱情的酸甜苦辣咸。
贺承允痛苦的抱着头,抓扯自己的头发逼迫自己冷静。
冷静,冷静,再冷静……
隐隐约约他能感觉到莫静宜和裴铮丞之间汹涌的暗流,他也知道他能从拘留所出来和裴铮丞脱不开干系,只是他没想到会有这样肮脏的交易。
寒意无声而至,莫静宜的身子抖了抖,她站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卧室。
不一会儿她听到摔门的声音。
莫静宜不知道贺承允怀揣着怎样的心情从这所房子离开,她也不知道他出去的目的是什么。
是去找裴铮丞吗?
贺承允正在气头上,她害怕两人会打起来。
无暇想太多,连忙摸出手机拨通裴铮丞的电话。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却无人接听,莫静宜只能给楚乔打电话,让他告诉裴铮丞,给她回电。
紧握手机,莫静宜在焦急中等待。
贺承允离开廊桥水岸之后并没有去找裴铮丞,而是驾车回到别墅,他气势汹汹的冲进门,大声的喊:“承思出来,承思!”
听到他的喊,程美凤敷着面膜从楼上下来:“承思不在家,大呼小叫什么?”
“她去哪里了?”贺承允语气生硬,紧锁的眉拧得铁紧。
“一个是去试婚纱了吧,早上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说过她多少次了,怀孕初期不要到处乱跑,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程美凤揭下脸上的面膜,一边轻轻拍打面部皮肤一边和贺承允说话。
蓦地想起坐在薄暮然副驾驶位上的那个女人,贺承允冷声问:“她最近经常出去?”
“是啊,天天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马上给她打电话,把她叫回来!”
贺承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脸上堆满拒人千里的冷漠。
“发生什么事了?”程美凤从未见过自己儿子如此恼怒,忧心忡忡的问。
“把承思叫回来再说。”
“姐弟恋都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鬼?”程美凤嘴里不满的嘟囔,拿起座机给贺承思打电话:“你哥找你有急事,快回来吧!”
……
贺承思正在美发沙龙洗头,嘴上答应着很快回去,却让贺承允和程美凤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期间一直打电话催促。
顶着飘逸的长发回到家,贺承思还没来得及换鞋脱大衣。就被贺承允抓着手往外拽。
“哥,你干什么啊?”贺承思被他拖着走,趔趔趄趄站不稳。
贺承允把她塞进副驾驶位,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去医院,把孩子打掉!”
“我不去,我不去医院,妈,快救我,哥疯了,他要害我的孩子,妈,快来救我……”贺承思惊慌失措,卯足了劲儿要往回跑。
贺承允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她的脚将草坪蹬出两道深坑,依然没能挪动半步。
她声嘶力竭的呼喊:“妈,救命啊,妈,快来救救我的孩子……”
程美凤正在楼上化妆,听到贺承思的呼喊将手里的粉饼一甩,火速奔下楼。
“放手,快放手,别伤着承思的孩子。”程美凤冲上去就用尽全力推攘贺承允:“你这个做哥哥的是怎么回事,见不到自己妹妹过好日子吗,知不知道这孩子来得多不容易,承思还指着他/她顺利嫁进裴家。”
贺承允气得脸色发青,松开了手。
“妈,哥好吓人。”贺承思像一头受惊的小鹿,哭哭啼啼的躲到程美凤的身后:“妈,救我。”
“今天谁也救不了你,这孩子必须打掉!”
贺承允话音未落就挨了程美凤的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他皱起眉,捂住自己的脸。
程美凤指着门,恶狠狠的咆哮:“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出去”
“妈,承思不能嫁给裴铮丞,她不会幸福,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打掉孩子,取消婚礼,承思还年轻,可以找一个爱她的男人共度余生。”
贺承允无奈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劝解。
怒火中烧的程美凤却听不进去,她又给了贺承允一个耳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承思嫁过去不愁吃不愁穿,下半生有保障,怎么不会幸福。”
贺承允无力的问:“你觉得他爱承思么?”
“爱?爱值几个钱?门当户对最重要,有钱有势的男人哪个不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就算小裴在外面沾花惹草,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也只有咱们承思,我看承思幸福得很。”
“是啊,我很幸福,铮丞对我挺好的。”贺承思摸着自己的小腹满心期待:“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相信铮丞会爱上我。”
贺承允闭了闭眼睛:“承思,我是为了你好,打掉孩子,我送你出国,开始新生活,你和他感情不深,你一定可以忘记裴铮丞。”
“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这辈子非裴铮丞不嫁,你就别为我操心了,还是多管管你家里的那位。”
贺承思斩钉截铁的说完,然后转身走进别墅。
她坐在沙发上喊:“周妈,燕窝炖好了吗,给我端出来。”
还没到家,她就先打电话让保姆把燕窝炖上,回来正好吃热的。
……
保姆闻讯立刻打开炖锅,把燕窝盅端出来,恭恭敬敬的捧到贺承思的面前。
一勺一勺将整盅燕窝喝下去大半,贺承思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她也不算太笨,很快就想到自己哥哥今天这么反常,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呵呵,那可有好戏看了。
要不要火上浇油呢?
贺承思抿唇冷笑,莫静宜啊莫静宜,我看你得瑟得了几天,等着吧,我慢慢收拾你!
听到院子里的车声,贺承思撇撇嘴,在心里鄙夷了自己的亲哥哥一番。
优柔寡断的男人,活该被那个贱女人摆布!
昏头了吗,竟然来逼她打掉孩子,到底谁才是他的亲人,太让人心寒了。
“混小子,真不是东西……”程美凤骂骂咧咧的走进屋,看到贺承思气定神闲的坐在沙发上喝燕窝,暗暗松了口气。
贺承思转头看着程美凤,淡淡的问:“妈,哥走了?”
“走了。”程美凤连忙上前,坐在贺承思的身旁,隔着厚厚的衣服轻抚她的小腹:“宝贝乖,别害怕,外婆在这里,乖乖的哦!”
贺承思笑道:“妈,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孩子。”
“我只喜欢自己家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我不喜欢。”
“哥的孩子你怎么不喜欢呢?”
“那野种还指不定是谁家的,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姓莫的贱人不知道给你哥灌了什么迷魂汤,就那么维护她,好像世界上就她一个女人。”
“是啊,哥真傻。”
程美凤眼睛滴溜溜的一转:“你哥今天这么反常,会不会是那个女人在你哥那里说了坏话,搞不好是她那天被小裴的爷爷训了,怀恨在心,现在想尽办法破坏你和小裴的婚事。”
贺承思立刻附和道:“很有可能,她那么阴险毒辣,装得楚楚可怜可是一肚子坏水,玩心计哥哪里是她的对手?”
“可不是,我本来还想把她留在这边盯紧点儿,结果没住两天,就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儿样,看着就心烦,真想一巴掌拍死她。”
“妈,犯不着为她这种人生气,咱们就等着看她能嚣张多久,老天爷会收拾她!”
“对了,你上次找的私家侦探有消息了吗?要不另外找一个人,赶紧拍些照片拿给承允看,把她扫地出门,咱们家也能过个好年。”
“我另外找人吧,现在哥眼睛恢复了,她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勾搭男人,照片恐怕不容易拍到。”
“找个人二十四小时跟着她,我就不信找不到证据。”
“好吧,我明天联系人。”
“这事你别管了,好好在家养胎,告诉你多少次,三个月之内不要到处乱跑,总是趁我不注意就溜出去了,到底是孩子重要还是玩重要。”
“当然是孩子重要,放心吧,我没事,适当的走走对身体有好处,找人的事还是我来,在网上就找得到,很方便,你去那些侦探事务所万一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也是,这次你可得找个靠谱的人,别又拿钱跑了。”
……
“知道了,这次我会一定好好挑。”贺承思笑嘻嘻的伸出手:“妈,再给我点钱。”
“前天才给了你十万块又花光了?”
“哎呀,我订了一套钻饰,定金就是十万块,你再给我十万,到时候铮丞那边给的聘礼我全部给你。”
“你省着点儿花。”程美凤签了张支票给贺承思,心痒痒的问:“小裴有没有和你说,他准备给多少聘礼?”
“他没说,但总少不了几百万吧!”贺承思伸手去拿程美凤手中的支票:“谢谢妈!”
程美凤拽得紧,没抽出来,她脸上堆笑:“妈,给我吧!”
“聘礼的事你和小裴再说说,咱们家可不能被别人比下去,前几天张家嫁女儿,聘礼是八百八十八万,外加一辆玛萨拉蒂,我那车开了五年,早该换了。”
“知道了妈,你放心吧!”贺承思眨了眨眼睛:“有了钱我才能打扮得漂漂亮亮,打扮漂亮铮丞才喜欢,你说是不是?”
程美凤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才松开手。
“谢谢妈。”贺承思拿过支票喜笑颜开,在程美凤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一摇一摆的上了楼。
擦一擦脸上的口水,程美凤笑得合不拢嘴:“这孩子……长不大……”
贺承思上了楼,她才哼着歌去厨房,端一盅燕窝出来喝。
离开别墅,贺承允驾车漫无目的的在城市中游荡,最终停在了斯特拉福的门口。
现在他并不想和裴铮丞见面,但不得不见。
以前莫静宜没亲口告诉他那些事,他还可以自欺欺人,但现在,已经不可能再自欺欺人。
贺承允心情烦躁,甚至没耐性将车开进车库,车随便往路边一扔,他就匆匆上了台阶。
乘电梯直达裴铮丞的办公室。
裴铮丞的办公室他去过很多次,但从未像现在这样悲壮。
电梯光洁如镜的墙面倒映出他布满愁云的脸,一身枣红色大衣让他觉得自己看起来像个跳梁小丑。
呵呵,也许在裴铮丞的心目中,他就是跳梁小丑吧!
走出电梯,贺承允直冲裴铮丞的办公室,秘书拦都拦不住。
贺承允粗暴的踢开裴铮丞办公室的门,里面正在开会的斯特拉福高管纷纷转头看向他。
“你们都出去,我和他有话要说!”贺承允冷着脸,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他格外man,格外耀眼。
裴铮丞掀掀眼皮,看了他两秒钟然后挥手:“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这才离开。
办公室的门被最后出去的人关上,贺承允一个箭步冲到裴铮丞的面前,揣着愤愤难平的怒气与他对视。
裴铮丞悠闲的靠在大班椅上,双手环抱胸前:“贺总,有何指教?”
“你太无耻了!”贺承允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趁人之危,我不会再让你欺负静宜。”
“呵呵,我趁人之危?”裴铮丞挑了挑眉,嘲讽的看着贺承允:“把你从那个鬼地方弄出来,难道你不感谢我?”
“我感谢你祖宗十八代!”贺承允口不择言的骂完之后气得拍桌子:“我知道你恨我,巴不得我死在拘留所里面,如果你愿意娶静宜,我可以退出,我成全你,成全你!”
桌子拍得震天响,那是贺承允的绝望,也是他的不甘。
……
裴铮丞唇畔噙着冷笑:“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娶她。”
“你真的不愿意娶静宜?”
“不!”他的回答果断又狠绝。
贺承允缓缓坐在裴铮丞对面,调整了一下心情,语重心长的说:“这些年她心里一直有你,如果你好爱爱着她,我觉得你和她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把心结打开。”
“够了,我早就不爱她了,不过玩玩她,顺便恶心你,没什么需要解开的心结。”
裴铮丞铁青着脸,狠狠地说:“别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圣人脸,自以为很高尚很无私是不是,我看着就想吐。”
“铮丞,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静宜有她的苦衷……”
“别告诉我她妈妈当年得了重病需要几十万的手术费,不得不嫁给你救她妈妈。”裴铮丞冷笑:“编故事我也会,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你和她能干出背着我偷情的事,我也可以一滴不漏还给你!”
“铮丞,你听我说……”
“怎么样,戴绿帽子的感觉还不错吧,天气冷,可以多戴几个!”裴铮丞瞪着贺承允,凛冽的眼锋似欲将他凌迟:“如果你嫌她脏,那就离婚吧,娶个干干净净的女人,莫静宜这种女人也只配玩玩,认真你就输了!”
贺承允猛喘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站起来,苦笑道:“好,我懂了,如果我知道静宜是用这种方式救我,我宁愿把牢底坐穿,也不会允许你欺负她。”
“既然要报仇当然以牙还牙,不过她被我欺负得很爽,你是不是应该自我检讨一下,那方面的能力有待提高!”
“裴铮丞,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
“呵,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我后悔是什么样子。”
凝视着裴铮丞那张冷峻薄凉的脸,贺承允兀自笑了起来:“铮丞,你好可怕,还好静宜没有嫁给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裴铮丞的办公室。
关上门的刹那,他摸出大衣口袋里的手机,点击结束录音并保存。
说他卑鄙也好无耻也罢,他不过是想让莫静宜看清裴铮丞的真面目。
裴铮丞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而是城府极深的男人,他的世界也许已经没有爱情的存在。
虽然爱车吃了罚单,但贺承允心情不错。
驾车回家,莫静宜正在厨房做饭,厨房里弥漫着温暖的香气。
贺承允站在她的身侧,她立刻警觉起来,转身面对他,手里还拿着切菜的刀。
她紧张的看着他:“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吃饭。”
“回家一趟,想拉承思去打掉孩子,但是不死活不去……”贺承允不打算隐瞒,看着莫静宜流露出惊讶的表情,继续说:“然后去找了铮丞,我希望他能娶你,和他吵了起来……”
莫静宜急急的打断他:“你没把呦呦的身世告诉他吧?”
问这话的时候,莫静宜已经知道了答案。
如果贺承允告诉了裴铮丞,这会儿他就不是一个人回来了。
……
贺承允摇了摇头,摸出手机,点开音频存储文件夹,将他和裴铮丞的对话放给她听。
一开始她还可以很坚强,直到裴铮丞说出“如果你嫌她脏,那就离婚吧,娶个干干净净的女人,莫静宜这种女人也只配玩玩,认真你就输了!”的时候,她捂着嘴泣不成声。
贺承允一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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