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望不能走动,也没人能够同我说上半句话,因为我不会说话也没有朋友。
我日复一日地萎靡不振,整天满身暮气,对明天没有任何期望。
我想去死,但却无法做到。
直到有一天,我终于发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新事物,那就是凡人。
我见到的第一个凡人是一个不肯承认自己是凡人的人,我似乎能够听懂他说的话,但我却不能同他对话。
但我觉得他十分有趣,因为他确实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因为一个脑袋正常的人是不会想要去登一座山的,他不同,他看见我的第一眼时似乎就被我高耸入云的峰体深深吸引了,他大声地感叹:“原来山也可以长得这么高。”
“我想爬上去看看。”他像是一只胡乱爬窜的小蚂蚁,在我的脚下左顾右盼着,寻找着能够攀爬的落脚之处。
我觉得他有趣,又觉得他可悲。
有趣的是竟然是会有人无聊到不抱任何目的的来攀爬我这座世界上最高的山,可悲的是他永远不可能在山顶与我想见。
我心里是这么觉得的。我喜欢将他看做一个笑话,看他在我硕大的山脚一次次跌倒后的狼狈不堪之色。
就这样过了十年,他通过吃树根,嚼草木来维持自己的性命,我感受到他越来越轻,却感受不到他的沮丧。
因为他一次要比一次爬得更高,虽然一次次不慎滑落谷底,也从来没有沮丧过,他反而很兴奋。
他兴奋的是每向上爬一点,便能看到不同的树木,哪怕多越过一棵灌木他也会欣喜不已。
又过了十年,他已经能够越过我的山脚了,但却已经老了。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少年了,在岁月的不断蹉跎下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男人,他的身上全是摔倒时所割破的伤疤,这些伤疤像是将他整个人全部遮盖了下去。
不得不说,我有些动容的,我看见了凡人的伟力,看到了比我还要坚定的信念。
或许是我错了,我竟然开始相信他能够登到我的脑袋上,我的心已经开始产生了剧烈的动摇,但却依旧无动于衷。
…………
又是十年过去,曾经那个满头黑发的少年如今在四十多岁的年头便已经彻底被岁月的风霜染白了头发。
但他已经快要碰到我的山腰了,就算头发已经花白,面容已经苍老,但他的四肢依旧显得孔武有力,攀爬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他可能真的要到我的头顶上来了,让一个卑微得普通蚂蚁的小东西爬在我的头上,这让我想着便觉得痛苦,所以我也要爬,我要向天上爬,就算永远见不到那一轮火球也无所谓,我一定要赢过这个渺小而卑微的生命。
我继续开始了没日没夜地疯狂生长,开始越过一层又一层的云,这时候的我才能感觉到自己确实是活着的。
只有在不断改变的东西,才能算是生命,否则仅仅只是死物。
我想,我要与这片天穹的高度一较高下,我要顶破这个天,到天空外面去看看,希望这个小东西能够跟上我,我们一定会在天外的世界想见的,或许那个世界已经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罢。
又过了二十年,那个天天攀爬着的小东西突然不动了,我想他大概是死掉了罢。
果然,就算再过坚韧的生命也避免不了须臾一生的命运,我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但还是得继续向天外生长。
我的生命是无限的,不管天有多高,总有一天我会捅破。
……………………
一百年后的某一天,在我的半山腰处的那个弱小生命突然又动了起来,这次他动得比以前都要快,都要轻松。
他似乎在这一百年里完成了一次由死向生的重要蜕变,我替他感到高兴,同时又感到不小的压力。
他的容貌已经变回了我同他初见之时的少年模样,时间像是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却在我身上留下了不少印记。
这一百年里,在我的不知不觉间,我又已经长高了太多太多,曾经的山腰,又变成了山脚,我在动,他却没在动。
事实上他也在动,而且动得远远比我要厉害,他似乎将生命的长度延长到了同我一样的长度——永恒。
他在我的身体上得到了永生。
少年这几十年的时光似乎得到了最大最大的收获,他终于已经褪去了凡人之躯,成为了其同类口中的仙人。
仙人,来自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