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的宠爱不在多,而在稳固。
在这花开花谢的后宫中,得盛宠不易,固宠更是难上加难。
“澜儿,你母亲近来可好?”淑妃笑盈盈问道,眼神关切。
“谢姨母挂心,母亲身子康健。这几日,她正忙着给家妹寻女先生学习棋琴书画。您也知晓,臣和哥哥一直教养在老太爷那,母亲终于也能体会养儿的快乐了。”
“珠儿那个小姑娘,我还没见过呢,有时间带进宫来,让她和小清做个玩伴。”
“过几日臣便带珠儿来叨扰姨母。”
淑妃瞧着孟观澜,很是喜爱。
孟观澜身为嫡次子,却不带一丝纨绔娇纵之气,书也读的好,就是身子骨弱了点。要不然她都想让清儿嫁过去,来个亲上加亲。
在钟粹宫用了午饭后,孟观澜便向淑妃请辞。
“小清,送表哥出去。”淑妃对脚底抹油,快退出屋子的四公主交代。
那小丫头耷拉个脑袋,安安分分的引了孟观澜出门。
孟观澜行至半途,前面拐角走近来一人。淡青色的外衫在燥热的日光下,带给人几分清凉,来人正是早上见过的五皇子。
“观澜,你这是要出宫?”
孟观澜点点头。
“我送你吧。”
“五哥,不用,我认识路,就不麻烦你了。”孟观澜推拒。
霍清辰那个小丫头把他送出钟粹宫,就跑得没影了,除了随从之外,这里也就他们两个人。孟观澜便和从前一样称呼他为五哥。
“不妨事。”
霍奕辰话很少,性子冷情,甚至达到了孤僻的程度。七个兄弟中,只有老四和老六和他亲近些,也不过是沾了年纪的光。
孟观澜是他认可的第一个朋友,他对他是有几分不同。
那还是在三年前的冬日,淑妃请了长公主和姐姐孟夫人来钟粹宫给四公主庆生。孟夫人来时带了个小尾巴,孟观澜。
有了这个又白又可爱,又乖又软萌的小公举,孟观澜这个哥哥马上失了宠爱。三个女人围着霍清辰,讨论育儿心经。被晾在一边的孟观澜嫌着无聊,偷溜出去玩了。
钟翠宫旁边的宫殿,名唤芜池。台阶前杂草从灰色的石砖缝中野蛮生长,大门上多年前刷上的红漆已经被卸淡颜色,裂开成一片片细小的皮,膨起在门板上,手指轻轻一碰就能掉下来。可见荒芜破败。
大门没有上锁,只象征性的闭上,勾引人一探究竟。
“嗯~呜~”里面传来了微弱的呜咽声,像没放成功的哑炮。孟观澜屏气凝神,耳朵贴住宫殿门,听到有人说:
“你就是个天生贱种!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小杂种,玉佩藏哪了?快交出来。”
“啊~!”
孟观澜脸色一变,推开门进去。看见:
五皇子狠狠咬着一个下人的耳朵,似要将其撕下来,嘴唇上沾染的朱色点燃了他眼神里的嗜血与狠戾。锦衣上面的丝线已然松乱,有的地方还破了口子。全身上下唯一洁净的星眸还在耀耀其辉,诉说倔强和不服。
看到此番情景,孟观澜并不意外。宫里生长的孩子,没有一个是单纯的。他们被迫成熟,被迫长大,被迫用成人的眼光、缜密的思维和逻辑去争取,去打败其他兄弟,做最终的胜者。
后宫中最忌讳“位高而势低”。惠嫔,是圣上从行宫里带回来的乐女。一朝宠幸,成了后宫中的众矢之的。帝王之宠,来的快,去的疾。惠嫔没把握住机会,幸好得一子,也是个安慰。
五皇子生性聪颖,又不懂遮掩锋芒。刚去上书房时,被圣上夸了一句“天资上佳”,招来了祸端。
接下来,惠嫔无故被卷进湘贵人落水而亡的案子,所有证人证词俱指向她,她辩无可辩,被打入冷宫,没过几日,便“服毒自尽”了。
“欺辱皇子,按律当受凌迟之行,株连三族。诸位,还不走吗?”孟观澜淡淡道,仔细听来,其中蕴含了几分怒气。
几个奴才见孟观澜身上披着火红色的大氅,系绳处是两颗翠盈盈的琉璃珠子,也意识到不是什么好惹的人,麻溜地遁了。
“五哥,来。”孟观澜对因力竭而躺在地上的人伸出手。。
那抹红色是光,是厚重积雪的大地上唯一一道指路之光,霍奕辰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