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人的敌人不见得是好人。”南屿平静地倒了一点油进锅里,“还有可能是更坏的人。”
宁鹿静了一会,好像预感到如果她再问下去,他会怎么回答了。
考虑了两秒钟,她难得对他刨根问底:“这么说你很坏咯?”
“嗯。”南屿把肉片也倒进锅里,一点神情变化都没有,只有翻炒的铲子在他眼里掠过影子,“我很坏的。”
宁鹿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按在灶台上:“那你有没有杀过人?”
“杀过。”
“杀过多少?”
“没数过。”
“为什么杀他们?”
“有的没有理由,有的有,但是也忘了。”
宁鹿沉了一口气,伸手拉住南屿的手,示意他看着她:“你还会忘?”
“会。”南屿静静地看着她,“我也是人,人都会忘记。”
说完,他挣开她的手,又低头翻炒着锅里的菜。
宁鹿觉得脑袋里有点乱,各种各样的声音要把她吵死了,她努力让自己说话的声音盖住那些无意义的声音:“你和南祝是一样的么?”
都是南家那些信奉少数者主义培养出来的杀人工具,不对,对于南家的那些人来说,这不是杀人,而是进化。
“有一样的部分,但我毕竟是爷爷的孙子,他给我的任务会比给南祝的高级很多。”
宁鹿又一次卡带,她不知道南屿口中的高级的标准是什么。
“你说的高级……”宁鹿考虑了一会,才决定真的问出来,“你说高级的意思,是在你的任务里,杀的人要比南祝杀的多得多么?”
“是,他的任务对于我来说太小儿科了。”南屿把炒好的肉盛出来,又从柜子里拿了两袋挂面出来,转头问宁鹿,“不做饭了,可以么?”
宁鹿更混乱了。
南屿竟然如此平静,平静到可以把杀人和吃饭这两个话题和,谐地连接一起,对于他来说,这两者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这样的冷血本来应该叫宁鹿害怕的。
一个和她住在一起的人,竟然在和她用谈论“应该吃什么”的语气谈论他杀过的人……
可是不知怎么,她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只是茫然。
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大脑想不出要说什么,可嘴巴却没停,纵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说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还是说了出来,就像有人操控着她一样:“可是,现在南祝被抓了。”
“在战场上,杀人无罪。”南屿把面条丢进锅里,“强食弱肉完全合理化,没有人会在任务结束以后追究我的责任,甚至……”他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宁鹿,“还会有人表彰我。”
在战场上?
宁鹿心里MMP。
还会有人表彰我,说完还看了她一眼,是在炫耀么?
宁鹿伸手戳他:“你说话能不能不那么恐怖?在军队里杀人,和在和,谐社会里杀人能一眼么?差不点把我吓出心脏病……我都要报警了,好不好?”
南屿拿着筷子躲了一下:“我哪句话说得不对?”
宁鹿把他说的每句话都回忆了一遍,然后更生气了:“是,你每句话都没问题,但是,大环境一句都没提,我怎么能想到你说的杀人是指在军队里?”
“哦。”南屿平淡地应了一声,“在军队里杀人就没问题了,对么?”
“如果是执行任务,当然就没问题啊。”宁鹿看着咕噜噜冒泡的面条,“我想起来了!南家确实会对军方提供技术援助,其中就包括对操作要求较高的兵种进行训练,狙击,炮弹,航空,这些都算……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市面上都看不到无人机,但南家已经着手研究无人机的军事应用了,可谓是走在相当超前的位置……怪不得。”
宁鹿打了一个响指:“怪不得许老师总侧面夸你这,夸你那的,我还奇怪他都是从哪知道的,原来如此……许老师以前不就是维和前线的么?他都听说过你,诶呀……”宁鹿上下打量了一遍南屿,“你不会是那种大名鼎鼎的王者兵吧?就像电视里演的那种,狙击小能手,全队都把你当宝贝那种?”
南屿面无表情地把火关上:“少看电视,对脑子好。”
宁鹿热情不减:“那就是了!没想到,天天给我做饭的竟然还是一个战斗英雄!”宁鹿两眼冒出小心心,“我超崇拜军人,真的真的……”
南屿丝毫没被她感染,还是冷冷清清地:“简单吃这两个菜可以么?”
“可以可以可以!”宁鹿拿出您让我吃土都可以的狗腿姿态,抢着端起两盘菜,跑出去放在桌上,然后又折回来接南屿手上的面条,结果被后者冷眉冷眼地扫了一下,尬尬地收了回去。“您拿,您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