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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神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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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他交代,原本是想偷那家伙,没想到半路突然又杀出一票人马,吓得他连忙朝江边跑。

    混乱中没人顾及他,那人却被几箭射死了,他便卷了箱子便跳进江里。藏在一艘海鳅底下,嘴巴不时上来吸口气,倒也无人发现。

    直到上面没有了动静,胡万才敢露头。

    “我看这群人不像道上混的——太野了,说动手就动手。偷金条都不算什么,估计他们还想干票大的。”

    谈丽将两个箱子打包好提在手里,第五海检查了黑衣人的尸体,前后有二十来个,魂师占了近半。其中几个携带武器的,却都是星罗制式军械。

    这群人不像一般强盗,也不像绺子,反倒像来黑吃黑的。

    ……

    几人趁着天不亮往城里赶,来时三人去时依旧三人。胡万不愿再掺和此事,寻个借口便溜了,令人意外的是第五海并未反对。

    回到玉阙楼,第五海拽着满脸生无可恋的谈丽,不知到何处去训话。郭子颐找来几个姑娘和跑堂问讯,有人说顾大家这些天都告病,说是半个月后再来。

    郭子颐又问,顾昀是否为她的真名,众人皆摇头。

    再问这女子家乡何处,几时来的金玉城。众人尽管摸不着头脑,但知道这人与第五海熟识,也不作隐瞒,只说一开始便叫作顾昀,是否为化名却是不知。

    最早有人见她是在半年前,至于家乡,据她自称来天灵城,但天南海北各地的口音都会说,也无人能确定究竟来自何地。

    顾昀住在城东一间小巷深处,与她的身份并不相符。屋子里相当简洁,除了床铺,只有书桌与柜子,连梳妆台都不见,哪像个当红舞女的住所?

    墙上贴着日历,自月初到几天前都被打上了叉,某个数字被红笔圈出,是七天后。

    “老海,咱这么搜一女子的闺房,是不是不太合适啊?万一我媳妇知道可不好解释。”

    第五海没理他,自顾在床板下搜出一摞草纸,组合在一起就是金玉城外郊的地图,标注得十分详细。“这可不是什么闺房。”

    “没事画这些东西的,总不能说是赵画家的学生吧,她多半已经把这一片都研究透了。”

    他拉开柜子抽屉,里面除了些许衣物,还有这半年来滨海省的邸报抄本,与一部上了锁的笔记。抄本中掉出几根银针与刀片,想来是藏在发丝之间用的。

    郭子颐接过笔记,翻来覆去端详一番,也未能看出什么门道。就在他要尝试暴力破解时,被第五海当场制止。

    “这种魂导锁最麻烦的地方在于,如果被外力破坏,里面的东西也看不到了。”

    第五海将笔记收起,表示自己花些时间就能解开。邸报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字体,却是某种暗语,根本组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这事恐怕比我们想象中还严重。”

    自从钰南诚的野心不限于小小的金玉城,滨海省便不再太平,各势力间的摩擦时有发生。

    顾昀抢金条买军火,绝对不是作收藏用。前些天在码头遇到的黑衣人,多半是钰南诚的手下,打算提前动手。

    “那你岂不是杀了自己老板的人?”

    “或许吧,不过杀就杀了,再来一次我也得杀。”第五海满不在乎地笑笑,“我一不欠他二没卖给他,真要说关系,和玉阙楼都比他近一些。”

    郭子颐没说什么,却将他的话记在心里。伯爵与他夫人,难道不是一条心?

    到了晚上,第五海安排人出去打听,最近会有什么大事发生。结果比想象的严重——就在七天后,来自星罗城的钦差将抵达金玉,伯爵很可能会举办欢迎仪式。

    若是有人在那点炮,不知会发生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会死很多人,钰南诚也讨不了好。

    “幸好,幸好……”

    两人不约而同说出这样一句,所想的内容却相去甚远。

    ---------------------------------

    柏招也被台风刮了进去。

    那天傍晚,他正独自在十六铺一家正店吃饭,酒菜刚上桌不久,十几名巡捕便将他围了起来。

    柏招轻蔑地扫视一周,满不在乎地夹起块肉填进嘴里,但没能成功咽下去,因为被巡捕从后面用铁链勒住脖子。

    他憋红了脸,猛地拉住那巡捕的胳膊,顺势一个背包砸在饭桌上,只听山崩地裂一声响,桌子被砸成两半。

    见他还敢反抗,巡捕们一拥而上,将柏招连人带椅压倒在地。

    他们低估了目标的本领,柏招只是一挺身,所有人都被掀飞出去。闹出的动静惊动外面的城防军,他们可不是只能对付地痞流氓的角色。

    柏招再次被按在地上,几只皮靴照着头脸狠踢了几脚,踢得他眼冒金星,脑子里嗡嗡作响。他被带进笆篱子,关进一间漆黑的小号,身上东西也被拾掇干净。

    天彻底黑下来后,隔壁又陆陆续续关进很多人,有白相人也有花胳膊,其中不乏见过世面的。有的人破口大骂,有些尖着嗓子喊冤,还有的似乎已经任命,蒙起头靠在墙角呼呼大睡。

    小号的空间甚至不够他站直,柏招受不了这些,体内一阵阵空虚需要填补,而那群该死的家伙收走了他的药!

    他狂怒地跳起来,抓住铁栅,疯狂地在门上又踢又踹。

    “做什么?!老实点!”

    有名管教在门上一按,几枚魂环一闪而逝。那铁栅上凭空闪现电光,柏招痛叫一声坐在地下,喊道:“让你们的头来见我!”

    “好大的口气,你是什么人!”

    “轮不到你来问我,你也不配和我说话!”他昂起头,一脸傲慢:“你必须赶紧找个够身份的来,否则的话,一会就算请我,我也不出这里一步!”说罢坐回椅子上,闭起眼,再不吐一个字。

    那管教似乎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徒,几分钟后,他叫来三名同伴,个个膀大腰圆。将柏招拖到一间审讯室里,咣一声死死关上了门,不怀好意地围着他打量。

    “你小子,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敢炸刺?”

    其中一个阴惨惨地笑两声,抬脚就朝他直踹过去。柏招抱住他的腿,猛地一轮,那家伙被狠狠摔在水泥地上。

    另两个从后面扑上来,他们在这可以毫无顾忌地动用武魂,将柏招击倒后骑在身上猛打。还在被打的部位垫了层厚纸,这样力道留存,却不会留下伤痕。

    被摔倒那人爬起来之后,一边骂着,一边朝他裆部猛踩。

    柏招奋力抵抗一阵,终于敌不过六只手,被揍得惨叫连连。

    没有人来,似乎要在这将他打死。

    “喂,差不多得了。”

    柏招发现暴风雨突然停了,有人拉开了门,点起灯火,喝止了施暴的三人,是严春秋。

    “是你啊……”

    他背着手走入,看着柏招的狼狈相,有些厌恶地抽抽鼻子。“你又犯了什么事情?”

    “这是你安排的?”

    柏招口齿不清,每吐一个字,鼻子里都在往外冒血泡。

    “不是,难道说,你更希望我没有出现?起来吧,我的大少爷。”

    他被人强行带着洗了脸,换了套新衣服,重新回到审讯室,只有严春秋一人坐在对面。

    “叫什么名字?”

    严春秋板着面孔,两只没有神的眼睛瞪着他。

    “操!”柏招一巴掌拍在桌上,“老子叫什么你不知道?”

    “名字。”严春秋淡淡重复一遍,“不说的话,就是他们来招待你。”

    “你们凭什么抓我?难道我在外面吃个饭,就一定是做了坏事?”

    柏招的气焰重燃:“告诉你们,老子的钱是爹妈给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在哪吃就在哪吃,你管不着!”

    “今天的事情,我和你们没完!”

    严春秋叹了口气。

    “不管之后怎么说,程序还是要走的……”

    夜深之后,柏招被礼貌地送了出去。临走时,他被告知,因为处于特殊时期,为了不放过一个坏人,难免会有所误伤。

    “为了史莱克城的长治久安,我们个人受点委屈,那就受点委屈,这不算什么。”

    他痴痴地望着笆篱子那扇漆黑的大门,流出眼泪。

    自他出生以来,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欺凌与屈辱。

    “谁是坏人呢?”柏招恨恨地想,“小混蛋,严春秋,还有我自己,所有的人,全他妈的是坏人!”

    ……

    丑时两刻,天还未亮,史莱克城的郊区里,三个年轻人缓慢地行进着。他们的步伐沉闷,似乎不知要去向何方。

    连续经过几个不眠夜之后,常利已经感到极度的疲倦,身体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但他们必须咬牙支撑下去,他坚信,风刮得愈猛烈,便愈不会长久。有风起,便会有风落,对此他深信不疑。

    当年城防军对顽主的清剿,不也如今天的台风吗?一个月后,不也是风平浪静?

    这是一场比赛,谁能坚持下来,谁就是胜利者。作为上一次的幸存者,常利相信这次一样可以。

    这些天以来,他带着大宝和安子,以一种最安全,又是最难忍受的方式度过夜晚。每当天黑之后,沿着郊区土路不停朝一个方向行走。

    流水不腐,停下来的人活不长久。走,原本是移动距离的行为,但距离已经无关紧要,他们走路移动的是时间,期待黎明。

    跨过一道排水沟时,安子实在走不动了,腿一软栽进沟里,躺着不起来,只是呜呜哭着。

    常利与大宝停下来等他,坐在沟沿上,默默看着他哭,谁也不出声。

    哭够了,安子又艰难地爬起来,挣扎着往前走。常利鼻子一酸,忍住差点掉出来的眼泪,神色再度恢复冷峻与阴沉,紧抿的嘴角处,弧度再次变得暴戾。

    “安子,顽主不是那么容易做的。那年你还没出来,没经历过。”

    “一报还一报,老天盯着我们做过的每一件事,咱们谁的下场都不会太好。能熬过去的,多混几天,熬不过的,两腿一蹬,你自己掂量着吧。”

    “我能熬过。”安子哽咽了。

    又走了不知多久,他被一道土坎绊倒,顺势趴在地上,再也挣扎不起。

    常利叹口气,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拍净身上的浮土。

    “安子,每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咱们就此别过吧。你再跟着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常爷……”

    安子又哭了:“我,我真熬不动了……”

    常利再次将泪水吞到肚子里,掏出一把钱塞进他衣服口袋:“安子,你自己保重吧。”

    话音未落,常利狠狠一拳打在安子脸上,将他打倒在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安子疯了似的爬起来,哭号着追上去,大宝拔出刀子,刀尖抵在他胸口处。

    又过一个时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两个人坐在路边一株枯死的树干上休息,安子又跟了上来。

    他情绪似乎平稳了许多。

    “常爷,我还能熬。”

    常利站了起来,望着那张满是尘土的脸,眼泪在上面冲出几条黑色的印迹。

    “安子,我了解你,你享福的日子过惯了,吃不了这份苦。对你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洗手上岸,你手上没有人命官司,就算到笆篱子蹲几年,哪怕蹲十几年,也总有出来的一天。”

    “出来后,你就安分守己地活着,反正你的起点已经强过这世上九成九的人。别人受得了穷,忍得住气,我不相信你不能。”

    他的话音凄凉,安子只是摇头:“常爷你了解我,我确实吃不了这份苦。但你更知道,我这种人也不可能真正洗手上岸,习惯了这种日子,真要我改不如去死。”

    他幽幽道:“我不拖累你们,自己先找个地方躲几天,等风头过去,咱们再碰头,行不?”

    常利无可奈何地拥抱他一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你自己拿主意吧。”说完,他拽着大宝就走。

    “等等,常爷。”安子再一次追上来,“咱们在哪碰头?”

    常利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忽然想起,那天也是如现在的灰。他迟疑着,很久没有说话。

    “如果风头过去,我怎么和你们联系?”安子催问着。

    常利眯起眼,死死盯着他瞳孔最深处,咬着牙说:

    “三天后,这个时间,滨河公园。”

    他又抬起头,天空似有些明亮,一朵极淡的乌云缓缓飘来,悬在头顶上方。

    不知他是否有些后悔。

    大宝也望着那若隐若现的乌云,渐渐地,目光变得阴鸷起来,移到安子脸上。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你对谁都不许说,咬断舌头都不许说。如果你说漏一个字……”

    他又仰起头,望向天空,语气愈发地阴冷。

    “天会收你。”

    安子下意识抬头,他也看见那片乌云,不由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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