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生所托非良人，彩云易散琉璃脆

时却也不显得生分。邓隐妙语连珠，卢凤英平日冷漠高傲，在夫君面前却也不必端这架子，邓隐有心讨好佳人，逗得她娇笑连连，颇为开怀。

    忽然，一个紫衣婢女走了过来，低声提醒道：“夫人，今日炼法的时辰到了，还是亲自去。还是由奴婢们代为主持？”

    卢凤英想了想，有些歉意地对邓隐道：“夫君若无他事，就改日再聚吧！妾身为炼制这件宝物，搜集材料就费了十多年，已经花了几个月苦功，眼下实在抽不开身。”

    邓隐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笑道：“夫人可要为夫帮忙？”

    卢凤英想了想，笑道：“这次不用，过段时日，我要炼制一把碧落伞供渡劫之用。你倒可以替我帮一把手。”

    邓隐一拱手，道：“敢不从命。”

    卢凤英唤来两个美貌女侍，“送送你们老爷。”向邓隐欠身道：“妾身事忙。就不亲送夫君了。”

    待邓隐走了，卢凤英正要前往炼法，忽然想起一事，便唤来管事女官，“去年清露元君赠我一批真珠鲛人。你挑十个样貌歌舞出色的，用雪玉池装了，送到老爷那里去，就说是我补给他的。”

    女官遵命而去，卢凤英却忽然生出些感慨来，今日邓隐邓嫮同在一宫。却互相连个见面的想法都不曾有，父女之冷漠隔阂，一至于此！只不过邓隐姬妾所生子女不少。除了邓嫮之母是她亲妹这一层关系，也不见得就比她那些异母的兄弟姐妹特殊些。

    她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五十多年前死去的同胞亲妹，卢凤英本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却仍然忍不住又一叹息。

    “冰云、冰云！你若当初争气些，又何至于落到这等田地！有些男子。我能嫁得，你却嫁不得！当初我就不该由着你给邓隐为妾。似你这等柔弱性情，如何能在自己立足？与其被出色男子迷花了眼，妄求什么纯粹的两情相悦，还不如寻个不如你的平常夫婿，自然会敬你若天人，平安逍遥几百年，总是有的。”

    这些旧事也不知在卢凤英心中埋藏了多少年，当初姐妹两个皆是出色美人，不知多少人追求。妹妹卢冰云却偏偏爱上邓隐，而邓隐虽惊艳其美，却直言性情柔弱不宜为妻，反而瞧中姐姐卢凤英。其时邓隐正要借助卢家之力，因此联姻一拍即合，而卢冰云心念邓隐，豁下面子甘愿为妾，哪知不过数十年，便自郁郁而终，一生所托，终非良人。

    当初姐妹两个资质相若，修为相近，哪知短短百年，一个已臻元君，一个却香消玉殒，恩爱转瞬成空，就连女儿亦是落得孤苦无人照看。

    “但凡能做大事的出色男子，绝无耽于情爱者，更无可能对一个修为不如的女子死心塌地，你若有资格，他便高看你一眼，你没这本事，又怎么怨得别人无情？冰云，你自小眼界甚高，寻常男子难入法眼，却偏要求人家不贪慕身外之物，无条件爱你，岂非自相矛盾？你既不能主宰他人之心，又不能自主情爱，怨艾无门，耽搁修为，终究落得一生为人笑柄。”

    ……

    邓隐回了通天峰仙府，一众女姬见他脸色不佳，都不敢靠近，唯有一个白衣女子笑着迎上来，道：“老爷可回来了！您走时字写了一半，如今墨汁都干了，琼娘为你新磨可好？”

    邓隐点了点头，琼娘顿时大喜，仿佛得了彩头一般，得意地瞧了一众女姬一眼，窄袖轻卷，皓腕微扬，开始熟练地磨起墨来。

    忽然，一位女官来报，“掌门，夫人遣人来访。”邓隐一点头，便见先前在接天仙府迎他的女官入来，深深行礼，娇声燕语道：“夫人命奴婢送鱼姬美人，为掌门寿。”

    她双手捧起，掌中出现一座白玉砌成的水池台榭，水中四个拇指大小的美貌鲛人，翻波嬉水，齐声而歌，虽然声音不大，却美妙至极。显然这水池台榭是一件法器，以须弥芥子之法，收纳在此。

    邓隐看了，微微笑道：“也罢，替我谢过夫人美意。”

    女官又深深行礼如仪，这才缓缓退出大殿。

    适才磨墨的女子琼娘上前低声问道：“这些鲛女该如何安排，请老爷示下。”

    琼娘乃是邓隐新纳的宠姬，原本只是个散修，勉强到了金丹修为，自知难以上进，便想寻个靠山。

    此女自恃修为比其他女姬都高，又有邓隐宠爱，内心对卢凤英颇不以为然，认为对方虽是掌门夫人，却不得夫君垂怜，甚至几年都不得见一面，形同冷宫，不足为虑。哪知今日只是卢凤英手下人随便递了一句话来，那两个平素骄奢跋扈的宠姬便人头落地，她这才知道害怕，收束言行，再也不敢对掌门夫人有半分不敬露出来。但即使如此，她仍然觉得自己是众姬之冠，夫人不在时，理当以自己为首，见这些鱼姬娇娆，她便生出许多不喜来。

    邓隐淡淡道：“既是夫人所赠，寻个池子好生养着便是。”

    待诸女都去后，他瞧着空荡荡的殿堂，不由得生出几许感慨来。

    “夫人啊夫人，若你肯为我生个儿女，以你我二人如今的修为能力，孩儿必然出色，一家人共享天伦，我又何必讨这些无用姬妾？”他长叹一口气，只觉意兴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