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平尴尬地抹了一下眼泪,不一会就收敛住情绪,他无奈地转过身揉了揉段云苏的发顶,笑道:“云苏真是越来越不知规矩了,连舅舅都敢推。”
段云苏懊恼地挥开他那作乱的大掌,嘟着小嘴埋怨道:“舅舅真坏,我这发可梳了好久呢……”
男人朗声一笑,反倒又出手用力揉了几下,哈哈笑着转身离去。
看着他坚挺的背影,段云苏心中五味杂陈。她大舅如此风华绝代的人物,却也是为尘世所扰。她从不知道原来每次见她都笑眯着眼的大舅,心中也有着别人体会不到的酸楚。家中长子身兼发扬家族、传宗接代的重任,而他却为一个人苦苦坚守着心中的至真。
如今终于听到,原来自己也可以抱上属于他两人的孩子,心中该是怎样的激动?方才那泪水,终是流出了多年隐忍的心酸。
段云苏收回眼光,轻叹一口气。大舅找到个能与之白头偕老之人,又是何等的幸运。
而自己在这不属于她的时空里,又是否能遇见那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人?
她自嘲地轻笑一下,都在想着什么呢,如今治好舅娘才是正经。
原先候在门外的嬷嬷正是宋平的奶娘,姓尤,如今年纪不小了但依旧精神矍铄,眼里不见半点浊光。尤嬷嬷不愿意归家养老,一来是家中早无亲人,二来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大公子,实在不愿意离开。
她撩开里屋的垂帘,微微躬身请段云苏进去,眼光却不自觉地小心打量着,心里早就琢磨开了。这宋家小姐生的姑娘,她可见过可不止一两次,外人传的脾气乖张不讨喜可不是假话。可如今这般大方的性情,还有方才那爱娇的模样,着实是差了不止一两点。
原本坐着的方瑜枔见云苏出去一会头发就全乱了,有些吃惊,便伸手理了一下:“这好好的怎么乱成这样了?”
段云苏有些不好意思,她一直不爱往发上抹头油,所以头发特别容易乱,谷秋可不止抱怨过一两次呢。
“舅舅弄乱的,哼。”
方瑜枔瞧她那故作的小家子模样,忍不住刮了刮她小鼻头,说道:“别恼了,舅娘这就给你梳回来,把咱云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好?”
说罢便将段云苏按在梳妆镜前,拆下斜插的玉簪,三千青丝一泻而下。
她拿起梳子轻轻地梳着,不禁感叹道:“云苏长相随你娘,连这头发都像呢。”
段云苏轻抿着嘴,她穿越过来,脑子里最深的印象,不是袁楚商,而是那风姿绰约、沉鱼落雁的女子,她的娘亲宋婉君。
见她不做声,方瑜枔暗恼自己的嘴笨,怎么就提起了云苏的伤心事了。她不着痕迹地转移着话题,说道:“瞧瞧可还满意,咱云苏长得俏,怎么打扮都好看。”
段云苏往黄铜镜里瞧了一眼,黑黑的长发多用一条粉色丝带,与她今日的裙装很是相称,那玉簪也挪了个位置,更显镜中人的娇俏。
没想到她的舅娘还有这分本事。
“舅娘可是一直都在补身子?”段云苏可没忘记正事,便直奔主题道。
方瑜枔愣了愣,随即明白云苏问起的是自己的病情,便有些忐忑了:“是呢,大夫说舅娘身子寒,先补回来才是正经。”
“药方可还留着?”
那一旁的尤嬷嬷反应奇快:“都留着,可要取来给小小姐瞧瞧?”
段云苏点点头,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她做小小姐,很是稀奇。也是了,在宋家老一辈的眼里,他们的小姐宋婉君生的女儿,自然还是宋家的姑娘。宋婉君,该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能让宋家中人从未忘怀?
不一会,药方便来了,她接过来一瞧,无外是一些补身子的药材,人参、天冬、阿胶之类,分量事宜倒也无错,另外还有一些药膳方子。
段云苏的心中有了个大概,便说道:“舅娘,以后这些便断了罢。”
“那可好了,这东西吃了这么些年也无甚效果,舅娘每次瞧见那补品都慎得慌。”方瑜枔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尤嬷嬷可没这么看得开,她不禁质疑道:“夫人,大夫不是说你体寒么?断了这药真没关系?”
小小姐说有法子自己也是高兴,可她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丫头,怎么比得上那年过半百的大夫有经验?
倒是段云苏明白她心中的顾虑,解释道:“舅娘的体寒早就治得差不多了,这补药吃多了也不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想来那大夫找不出根治的法子,便用温补药物一直滋养着,总没个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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